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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敏短篇小说《字纸》《北京文学》2012年第10期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3月01日09:42 来源:文艺报 李昌鹏

  新闻工作者告诉我们:时代可能要变,已经有新鲜事发生在个别人身上了;小说家则通过人物告诉我们:时代已经变了,大家现在怎样生活、还可以怎样生活。前者突出事件的意义,表明时代的变迁;后者突出人物的心灵,表现时代景观。

  鲁敏的短篇小说《字纸》与她之前的作品《伴宴》一脉相承。透过《伴宴》,我发现的是一个摄取时代人物魂魄的鲁敏,社会的变迁、时代的真相通过小说中那位艺术家的心灵挣扎和境遇得以体现。《字纸》也是这样,小说的描写对象是变迁的阅读时代中一位传统的阅读者。

  《字纸》写的是一个叫老申的平凡老人,这个老人敬惜字纸。老申小时候连擦屁股的纸都没有,每当用字纸擦屁股时,他便会有一种快感——这也是由“罪恶感”引申出来的隐秘快感。在中国人的传统中,敬惜字纸是骨子里的,用字纸擦屁股是奢侈的事情。年老之后,他可以舒服地坐在马桶上使用卷纸。通过这个微小的细节,小说中时代的变迁已跃然纸上,人物形象也逐渐鲜明、突出起来。然而,晚年的老申被儿子接到身边, 却坚决不愿意“混吃等死”。于是,他开始看报学习,“敬惜字纸”的信仰重新开始了。

  谢冕说:“一般人只能被时代所塑造。”在生活中,时代并不会使人物得到突出,只会使绝大部分人被淹没在其中。写小说恰恰要做相反的工作——小说家要在时代描写中使人物得到突出,哪怕他所写的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小说《字纸》借用老申这个平凡的老人形象,把逝去的时代和中国人的传统拉到了当下这个时代,其结果是使人物变得更加突出:他的报纸、纸片儿在家里越积越多,挤占了儿子、儿媳的生活空间,出于对老人的尊重,儿媳只好一忍再忍。艺术化的合理夸张,使情节的合理性和老申身上携带的中国传统得到了有效的放大,阅读起来我们突然感到吃惊——如果鲁敏不进行这样的艺术放大,我们很难找出这种吃惊之处。生活中的老申们,很可能有敬惜字纸的潜意识,但不会像老申表现得那样夸张,他们可能已经“被新的时代塑造”,他们潜意识里的东西在新的时代不会演化为如此疯狂的行动。当然,这一切也都是因新时代而变得突出,如果大家的住房不是那么紧张,老申的报纸也不会成为媳妇的眼中钉;如果中国没有发生巨变,老申可能依旧无纸擦屁股,文化程度不高的老申晚年也无报纸可看。

  老申的行为和心理是旧时代所塑造的,也即将被新时代再塑造。看报纸连广告也不放过的他随儿子到书店后,发现自己的阅读方式根本无法面对浩如烟海的书籍。得知电子阅读日更新量1亿字之后,老申有所改变,对字纸不再那么尊崇,看报开始浏览。然而,老申始终不愿意卖掉他积存在家里的那些字纸,这再次使人物的形象变得鲜明,也使人物承载的内涵变得越发丰富。敬惜字纸的人现在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假设书写者怀有敬惜字纸之心,每日诞生的文字垃圾一定会少许多。书写媒介可以由龟甲到竹简再到纸质,现在又出现了数字平台,可是,人不可能马上变,敬惜字纸的精神可以成为书写者和读者心灵的契约。老申以残留的敬惜字纸的传统精神,在他这一代人的暮年,对现代文明和新的时代做出了无力的最后抵抗。

  未来属于年轻人。当一个老人对日新月异的时代无所适从,无可奈何时,只能退避到自己旧有的操守之中,他感到已经没有精力接受新事物了,只剩下一个老人心灵的困惑和无奈。老申被时代反复塑造,最后,他不愿意再被塑造。当他不愿意再被塑造的时候,他就成了小说中的一个挺立者,他的行为与这个时代形成反差——时代使这个人物得到了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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