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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途径与真精神——2012年军事题材散文佳作述评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2月27日09:18 来源:文艺报 朱航满

  他山之石

  关于2012年军事题材散文,我想先从两个专栏谈起。其一是朱增泉在《美文》杂志连载的有关“阿拉伯之春”的“时事”散文,其二是王彬彬在《钟山》杂志连载的有关中国抗日战争的历史散文。这两位作家的散文写作都是接连而发、气势如虹,显示了非凡的眼光与独到的识见,以及良好的学养。朱增泉在2011年刚刚完成五卷本百余万字的《战争史笔记》,到了2012年,又改换另一种笔调,对于从2010年年底在北非和西亚的阿拉伯世界所发生的一系列政局动荡,抓住问题要害,逐一分析评判,以散文的笔法写出了作家独到的观点和感受,诸如《穆巴拉克惨败于街头战争》《狂人卡扎菲》《叙利亚战乱》《伊朗核危机》《美国追杀本·拉登》《本·阿里被网络压垮》等。这一系列散文与他之前的系列散文“观战笔记”形成呼应,可谓别有匠心。

  朱增泉由诗歌改入散文之道,但他力戒诗歌之抒情与浪漫,而是极力在散文中保持着冷静与理性。他的这些引人注目的有关国际局势动荡的散文,因有极为敏锐的眼光、良好的素养、大量的资料,以及准确的判断,令人耳目一新。从朱增泉的散文中,不难看出一个作家的军事素养、战略素养、政治素养和文学素养,这些都是独有的才能与优势。由此,我从他的散文中,可以看出他对这一系列政治时事的高瞻远瞩,其不在于就事论事,而是能够透过现象来看待事件发生的根本原因,并将这一系列的论述放置在冷战结束后一国独大的国际大背景下来思考,同时又怀抱现代政治思维来予以审视。难得的是,作家对于这些阿拉伯国家政权及首领,既有对其自身强权暴力统治的批判,也有对于弱势生存法则的同情,而写到会心处,又不乏幽默,令人莞尔。

  如果说朱增泉的散文写作是“开眼看世界”,那么王彬彬的抗战系列散文写作则颇有些“温故知新”的滋味。王彬彬的系列散文包括《国民党的中统与共产党的叛徒》《“中国境内用兵,由北而南者无不胜”》《“延安乎?西安乎?”》《1927年3月24日的南京惨案》《西安上空,〈大公报〉如雪飘飞》等。这些散文资料扎实、文笔朴素、见解独到。作家以沉着冷静的笔法,有意把眼光投放在抗战时期共产党、国民党、日伪政权以及日本军队的复杂关系之中,以极为敏锐的眼光来梳理这其中复杂而微妙的历史。诸如《“中国境内用兵,由北而南者无不胜”》一文,从中国战争中的一个战略规律入手,试图讲述国共在抗战时期对于敌后地盘之争的情况。

  王彬彬的散文写作,是以学术研究的方法来写作散文,可以说是“杀鸡用牛刀”,这使他在大量的历史材料中能够游刃有余,为我所用。而他与朱增泉的散文写作,都充满着一种强烈的忧患情怀与求真意识,是真正的“载道”之文。可以说,他们的散文写作,贵在接通古今中外,用事实来说话,且能够融会贯通,有着自己独立的思考和独到的见解,绝不只是摆摆花架子、玩玩新招数、耍耍新把戏。作为表达思想与挖掘真相的一种方式,散文家独立的思考和深入地探究是非常重要和关键的。作为军事题材,特别是战争题材散文的写作,更是需要作家特别的素养和专业的知识,以及冷静的分析和独到的识见,才能成为我们借鉴、参考和研究的“他山之石”。

  英雄之歌

  军事文学在美学风格上常常体现雄壮之美、刚烈之性、热诚之情。对于军事散文的写作来说,这也应是其写作的主要美学风格和表现特征。在2012年的散文写作中,军事散文高歌英雄,咏叹理想,也赞美信仰和追求,成为显著的特征。贺捷生的《热血还在奔流》(《中国作家》2012年7期)写其母亲蹇先任和其外祖父蹇承宴,前者侠骨柔情,后者大义凛然,均被作家刻画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贺捷生生于战火之中,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开国元勋贺龙,散文《父辈的忠诚》(《人民日报》2012年11月14日)就是写父亲贺龙的信仰之路。在历史天空最黑暗的时候,贺龙坚守了信仰,也坚守了忠诚。贺捷生的散文写作具有难以复制的资源优势,也有浓烈炽热的生命体验,此或许可以算作是“记忆文学”之一种,是以文学的笔法来回忆往事,也探讨和追问历史的可能。

  《秋瑾:襟抱谁识?》(《北京文学》2012年2期)是耿立的一篇文化随笔,所记乃是清末奇人秋瑾。作家以赤诚热烈的笔触及一气呵成的气势,来书写作为烈士秋瑾的人生命运。秋瑾是一个常常被书写的对象,但耿立的这篇散文却能别出心裁,从游览秋瑾的墓地写起,然后叙写秋瑾壮怀激烈的牺牲之路,以及牺牲后世人对于秋瑾的种种态度。作家试图引入现代意识来评价秋瑾之死,从而解读这位怀抱大义的中国女性的内心世界,以及她的种种行为对于我们今天的时代意义。耿立的散文多以书写具有强烈英雄主义的历史人物为擅长,在他的笔下,英雄从来都是壮烈而孤独的,由此来表达作家对于世道人心的一种别有怀抱的批判和重构。为此,作家常以酣畅淋漓的笔墨来勾勒英雄人物的骨架与线条,犹如国画中的泼墨大写意,血肉饱满,棱角分明。

  王宗仁擅长勾绘身边的普通英雄,但他们的品质却一样让人崇敬。长篇散文《大地与坟茔》(《美文》2012年6期),讲述了4个与高原军人有关的死亡故事,其中有普通的高原汽车兵,有无名的战士,有夫妻合葬的军官,也有战斗到最后的老将军。作家从死来悟生,给我们塑造和展示了一群奉献在高原也牺牲于高原的精神雕像,他们威武、高大、鲜活,因而震撼人心。死亡常常是一个让人回避的现实话题,但王宗仁却能够在这个话题中写出新意、写出境界。他的这篇散文另辟蹊径,直抵人心,让人颇有悲歌一曲的情怀。作家所写的故事既有亲身经历的,也有耳闻目睹的,这种真实的现场感和独特的生命体验实属难得。因而,这也是一个老者真诚与热烈的情思,他把一首主旋律的歌谣唱得如此清澈、纯粹、壮烈,也动人。

  由贺捷生、耿立和王宗仁的这几篇散文不难发现,好的散文,文笔固然重要,技巧也固然关键,但最重要的可能还是情感的真诚与赤热,因为只有一颗感动自己的心灵,才能使这种写作具有自身的光彩和魅力,从而在真诚的艺术表达中完成心灵的净化与升华。王惠明的散文《在战场上写给母亲的一封信》(《散文选刊·下半月》2012年8期)可谓不事雕琢的“天然”之作,全文几乎都是引用早年在南线战场上写给母亲但却未曾发出的一封封信,来怀念和记录那些为国奉献但却被我们淡忘的英雄往事。此文的“旧信”重发,暗含今日的旧事重提;而文中的“母亲”,也应是具有着“家”与“国”的双重隐喻。这篇散文情感赤诚,文笔朴素,让我们看到了一代中国军人的磊落、光明、大气和清澈。“情动于衷,而行于言”,对于英雄的歌唱,当如此。

  心灵之约

  好的散文应该是直抵心灵的,它可以短小,也可以朴素,但不能漠视对于心灵世界的描绘与刻画。因此,有气象和有境界的散文,应是震撼心灵的,也是能够通过文字来直接与心灵进行交流和对话的。在军旅散文写作中,有关边疆的散文写作便是如此。它恰如唐诗中的“边塞曲”,体现着军人驻守边疆的豪迈、悲壮与苍凉,是人与自然的较量,也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因此,当我读周涛的散文《明月文》(《上海文学》2012年6期)、王宗仁的《青藏写意》(《散文选刊》2012年8期)、沉石的《翻阅塔克拉玛干》(《解放军报》2012年12月29日)等精短篇章时,便不由得为之击节。这些篇章以诗歌的语言入文,文笔晶莹,思想透亮,显示了高原军人细腻丰富又不失豪迈深远的精神世界。

  王族的长篇散文《冰山之父》(《西北军事文学》2012年4期),以工笔画的功力和耐心来书写帕米尔高原上的人、动物与山川河流,宁静又不失灵动,大气又不失轻盈。卢晨的散文《醉氧》(《解放军报》2012年1月12日)剑走偏锋,以藏地军人到内地的醉氧来写藏地的缺氧,以北京城市的繁华喧闹来显示西藏的荒凉与孤寂,两者对比,形成极大的阅读反差和精神张力。李美皆的散文《当沱沱河对我不再是传说》(《解放军报》2012年4月10日)以一个外来女性的视角观察青藏高原的军人,作家以浓墨来写自己身体的高原反应和内心的细微感受,从而让人体悟在高原奉献的军人处境与精神境界,也流露出一个女性作家敏锐、独到、丰富,又不乏鲜明个性的精神印记。

  2012年秋天,中国军队作家代表团奔赴俄罗斯进行访问。回国后,他们集中写作了访问旅行的见闻札记,诸如朱秀海的《金色的俄罗斯》、徐贵祥的《穷人树》、陈怀国的《在俄罗斯读巴别尔》、烈娃的《大美俄罗斯》、陈可非的《隐藏在胡子里的秘密》等等。他们或写俄罗斯的广场、城堡、墓地、故居、教堂,或写俄罗斯的秋天、树木、山川、河流,甚至是俄罗斯人的胡子。但其实,他们最终都写到了俄罗斯文学大师,诸如普希金、列夫·托尔斯泰、肖洛霍夫、巴别尔等等。俄罗斯文学,特别是俄罗斯的战争文学对于中国作家的影响,乃是十分深远的。虽是几篇不长的游记之作,却也是一系列中国军队作家的个人阅读史,或者是中国作家与俄罗斯文学大师的心灵对话。这些散文均出自小说作家之手,文章虽短,但气象开阔,感情炽热,立意巧妙,让人欣喜。

  李存葆以一年一到两篇的文化大散文写作,引起文坛的持久关注。2012年,他创作的散文一篇记人,乃是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一默斋主》;另一篇谈记忆,则是发表在《十月》上的《渐行渐远的滋味》。前者写书画家李翔,夹叙夹议,既有人物传记的范式,也有艺术评论的味道,可谓杂糅二者之长,显示了写作者较高的艺术素养;而《渐行渐远的滋味》则很有些“舌尖上的山东”之感,但作家气魄很大,试图将“闲话”写成“醒世良言”,既道出了一个中国传统文人的生活趣味,也写出了现代化无序发展所带来的自然戕害,表达了中国儒家传统对于“天人合一”和谐境界的向往,又隐含了作家对于汹涌而来的现代化予以保留的文人心态。显然,李存葆力图探索的是一种散文与论文融合、记述与评论杂糅、赞赏与反思同生的大文化散文之路。

  庞天舒的散文《自由、率性、飘逸的才子》(《解放军文艺》2012年7期)是才情之作,此文从正面、侧面乃至反面刻画了作家王中才对于弱者的怜悯之心,感情饱满,人物鲜活,虽有人情应酬之迹,但许多细节颇为打动人心,道出了一个现代文人的柔软与高大。元辉发表在《解放军报》长征副刊上的两篇记人忆旧散文,虽是短文,却是大作,其中一篇是《一位低调的文化长者——记长石》,另一篇是《达观·幽默·执著——忆老战友侯井天》。印象最深的是记侯井天的这篇文章,此文既写侯井天在部队工作的点滴往事,又写他半生遭受的坎坷与不平,更写出他晚年专心收集、整理乃至注释聂绀弩的诗词的艰难过程,但作家不是就事论事,而是由叙事来衬托人物之性格、气质、风骨和精神,虽然笔墨简洁,但却刻画得入木三分,鲜活淋漓,实属“心有灵犀”之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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