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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捕手毕淑敏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2月26日10:37 来源:中国科学报 张晶晶

  “这个世界上,有3门以人为研究对象的学问——医学、文学、心理学,蒙命运垂青,我一一涉足。”

  2013年1月,雾霾笼罩下的北京城,各式各样的口罩再次成为一道特殊的景观。

  你或许记得,上一次的“口罩热”已经是10年前的事情。

  10年后的这个春天即将来临的时候,毕淑敏用她独特的方式拾起了那段并不遥远的记忆。

  中学时代就听说过毕淑敏,在羞涩的年纪里看到《拯救乳房》这样的书名还会本能的脸红回避。现在回想起来,若能早早地读一读,或许能在面对这个世界时多一点准备。

  这是毕淑敏新文集《星光下的灵魂》发布会,推广语是这样写的:“《星光下的灵魂》集合了2009年~2012年间毕淑敏尚未出版的所有散文,以11次灵魂考问、44篇心灵美文、30个有问必答的形式,更透彻地叩问灵魂的居所,安顿疲累的心灵。”

  考问灵魂?看到这样的词语不由让人心头一紧。考问灵魂的人,这位毕先生该有怎样的容颜?

  中式黑衣,颈上搭一条绣花围巾,体态丰腴,脸上始终笑意盈盈——坐在记者对面的沙发上,很难想象亲切如邻家阿姨的她就是蜚声文坛的大作家毕淑敏——她开口说:“谢谢大家能来这场见面会,看到这么多人,就会觉得文学还是大有希望的。”

  语速缓慢温柔,但却不会失了穿透力,加上脸上时时的笑容,让人很难将注意力移开。能够让人安静地听她讲话,或许这就是毕淑敏的魅力。

  10年后的报告

  10年前的那个春天,毕淑敏正在家里陪伴生病的母亲。某日中国作协突然打来电话,希望她能参加SARS的作家采访团。

  毕淑敏坦承自己当时十分犹豫,她说:“其他作家都是写了决心书的报告文学家,就我一个是写小说的。当时不知道会那么快回家,甚至以为我回不了家了。如果当时我母亲病危,我可能也没办法回家,我可能连母亲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我很迟疑。作协也表示理解,说不勉强。但我妈妈听到后说你去吧,我说我可以不去,但妈妈还是让我去。”

  采访之后其他同去的人都在一两年内交了稿,唯独剩下她迟迟没有动笔。她说自己不着急,要把得到的东西在水里投一投、弄清了,把留下来的、最精华的部分写下来。

  2011年她决定动笔开始写关于SARS的一本小说,不同于别人的报告文学,她用了小说的文体,而且还是科幻小说,名为《花冠病毒》。

  “20NN年,一种极其罕见的嗜血病毒——‘花冠’突然袭击燕市,这座拥有千万人口的都市,沦为猎物。拥有心理学背景的女作家罗纬芝临危受命,成为莅临抗毒一线的采访组成员。

  在抗疫小组内,罗纬芝深入了解了各色普通人面对恐慌和毁灭时的心理困境。无意中,罗身染瘟疫,命悬一线,却又不可思议地获救,成为病毒‘刀’下唯一的幸存者。事件发展不断失控,官方急救药物却迟迟研发不出,各方势力都想从这场病毒虐杀中获利……”

  毕淑敏说不要纠结于书中的一些技术细节,不要擅自服用书中提到的某种神奇元素,不要对病毒噤若寒蝉,甚至不要和SARS对号入座,不必寻求真实的燕市在中国的什么地方。

  但不去做这样的对应实在很难。有人说中华民族是个善于遗忘的民族,对于苦难有着惊人的遗忘本领。但令人欣慰的是,有着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开始回忆SARS十年,缅怀在那场灾难中逝去的亲人,从苦痛中汲取到继续前进的力量。

  文学的白衣天使

  《花冠病毒》一书里附赠了一张心情卡,只要用大拇指按住卡上的液晶片,持续10秒,松手后观察液晶片的颜色,即为对应的心情指数。蓝色、绿色为正常、愉悦,红色、紫色、黑色则代表压力沉重、焦虑抑郁……

  心理咨询师是毕淑敏的另一个身份。她曾在接受采访时说过这样一段话:“虽然我现在不直接从事医生这个职业,但我是有医生资格证的。心理咨询师同样有认可的资格证书,做这个的几年里,每天有太多人来,我的精力根本无法集中,没有时间旅行和写作。就算一天接待7到8个人,一年不间断也才2000多个人。我觉得写书,与大家分享可以更多地解决问题。有时候心理疾病就是一念之差,佛经里有句话叫‘一念三千里’,或许换个角度看,问题就解决了。我就想通过我的分享,能够让更多人感受到生命的美好。”

  王蒙送毕淑敏一个称号,叫做“文学的白衣天使”,依葫芦画瓢,记者觉得她也可以算得上“文字心理治疗师”。毕淑敏跟记者说自己之前很喜欢谈论“正能量”,觉得这是特别好的事情。但是朋友却跟她说不要再讲“正能量”了,这个词都臭掉了。

  可她还是说了,尽管不怎么提到这三个字,但积极向上的正能量仍在她温柔笃定的声音里,在她笔下的风景中。

  《花冠病毒》出版时,关于赠品毕淑敏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电子体温卡,往额头一贴,就可以知道体温;另一个就是上文提到的心情卡。两种卡片都十分有趣,但是只能二者选其一。

  “出差在外,夜里不舒服,是不是发烧了?你不知道。这时从钱夹里抽出这张卡,一测便知分晓。多实用!”医生出身的毕淑敏一开始觉得体温卡不错。

  在决定选择的截止日,毕淑敏正在加拿大北部山地赶往观看北极光的途中。她向导游咨询意见,问他希望得到哪种卡片。加拿大华裔小伙子毫不迟疑地说,当然是心情卡!他说自己身体好,常年也不会发烧生病,体温卡对他可有可无,但心情卡很好玩儿,一天可能会测上好多次,还会让朋友们一起测。

  “我又问身旁的人,都说喜欢心情卡。于是,我很没立场地决定从众。”毕淑敏回忆,“有人问我发这张心情卡是要一边读我的书一边摸卡,测试自己读每一页的心情吗?”

  毕淑敏被这话逗得笑弯了腰:“想想看,一边翻着书页一边测心情,这也太折磨人了吧?”

  心情卡虽然只是个玩具,但却有提醒读者保持心理健康的功能。即使“正能量”一词已经被过度消费到臭名昭著,也不会影响相信之人的乐观积极。

  《圣经》里说:“信,必得。”

  幸福旅人

  2008年,毕淑敏和儿子自费40余万元,乘坐“和平号”游轮环游世界。114天的环球航行不仅饱览风景,构筑了她和儿子之间珍贵的回忆,同时也使她对生命有了新的感悟。旅行结束后毕淑敏写了《蓝色天堂》一书,记录自己在途中的点滴感悟。

  在序言里,她写道:“我不相信地狱,但是我相信天堂,我所笃信的天堂,它不在天上,只在尘世。人间本该就是天堂。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天堂的一角,学会欣赏,懂得珍惜,谁都能成为天堂里最幸福的人。”

  毕淑敏说自己原来并不喜欢旅行。年轻时她在西藏阿里当兵,每次回家探亲都是万里奔波。

  “我觉得旅行是个挺辛苦、充满意外的事情,而我内心里喜欢安定,不要有那么多时刻的刺激和惊险。但同时我又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和兴趣。”

  她说自己幼时读那篇凡尔纳的《八十天环游地球》,就幻想着有一天也可以乘船环游地球。“虽然之前在其他地方有飞机环游的活动,但是那样太快,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坐船,一点点地去探索,去发现这个世界的美好。”

  环游回来之后除了出版《蓝色天堂》,毕淑敏还去《百家讲坛》讲课,题目是“破解幸福密码”。其实在这之前,央视已经跟她沟通了多次,希望她能上节目,但都被她拒绝了。理由一是自己不是老师;二是上电视很容易招来人们的议论。

  她说:“我好好写作就是了,干嘛去招人这种议论呢。但环游回来后,勇气比原来多了一些,经过长途的跋涉,看到大自然的威力,世界如此辽阔,我的勇气增强了一点。”

  20世纪80年代曾有一篇文章报道说,一项调查结果显示最幸福的人有四种:第一种是刚给孩子洗完澡、怀抱孩子的妈妈;第二种是治好病人目送他离去的医生;第三种是在海边用沙子建成堡垒的孩子;第四种则是写完作品的最后一个字的作家。

  这四种情景毕淑敏都经历过,但她却没有觉得幸福,“当时真的吓了一跳,感觉需要解决思想上对幸福的感知。从此以后就特别关注幸福的事”。

  她试着重新观察自己的生活,才发现原来自己拥有许多幸福。“人思想上的转变非常快,训练一下,转念一想,就会觉得这些都很幸福。因为幸福是自我的感觉,不需要别人评级。”

  《花冠病毒》里的罗纬芝性格爽朗,敢爱敢为;现实中的毕淑敏笔耕不辍,面若桃花,温婉动人——旅人的幸福,不用言明,亦自在悠然。

  从阿里的卫生员到作家,从作家到心理咨询师,毕淑敏的人生亦是一场精彩的旅行。

  已年过60的毕淑敏说自己60岁的时候觉得非常奇怪,自己早前的一些记忆开始复活。她说自己清晰记得17岁时在西藏阿里的山上仰望星空时的感受,“自己万分的渺小,而生命是刻不容缓的短暂”。

  17岁时毕淑敏穿上军装,告别北京,成为西藏阿里地区的第一批女兵,驻守世界屋脊。喜马拉雅山、冈底斯山和喀喇昆仑山三山聚合,平均海拔高度在5000米以上。高原群山的雄伟与严酷的环境,战友生命的悄然消逝,给年幼的她极大的震撼。过早的接触死亡对于年幼的她或许十分残酷,但只有明白了死,才能读懂生。年轻时的经历,让她形成了善良、乐观、平和、冷静的个性。

  毕淑敏说:“我在西藏发现,原来这些山是亿万年生成的,而我最多活不过百年,和这些山相比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因为我不断地在处理那些战友们年轻的尸体,我就想这样的命运很可能转瞬就会落到我头上。我真的那时就决定我这一辈子会依循我的想法,让自己很快乐,很开心,尽可能地给别人一点帮助。我从17岁开始就立下这个信念,到现在毫无改变。”

  无论是做医生、作家,还是心理咨询师,对于毕淑敏来说似乎是同一件事情,只是用了不一样的表达方式。对她而言,每一个生命都是那样短暂、脆弱,那么宝贵、孤独。

  “在每个人有限的旅程当中,我希望过得更快乐一点。在那些我们不得不承受苦难和悲伤的时刻,有更多相濡以沫的支援。让我们人生在结尾的时候少点遗憾。无论我做什么,所秉行的宗旨是一样的。”

  谈到阅读,毕淑敏说自己认为着重在实用性上的技术类书籍在她看来算不得“书”。在此之外,一定要读一点“没用的文学”。

  她说:“请各位在繁忙的工作之外,把目光放得更远一点,而不仅仅是我们的写字楼,也不仅仅是这座城市,而是放到更大的空间里去。一天两天是没效果的,但是一年两年就会有一点效果,十年二十年以至于整个人生走过去,就会发现文学给予你的滋养是缓慢而持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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