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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宗忠:赶年集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2月20日09:35 来源:人民日报 郭宗忠

  不知不觉进入了寒冬腊月,又到了对孩子们来说盼望着的春节了。

  过年,仿佛是很遥远的事了。那时,过年时,孩子们不仅能穿上一件新衣服,更重要的是每个孩子能买上一两挂二十头的鞭炮,还有一个红红的灯笼,以及闪烁着梦幻的滴滴金。而这些就是孩子们期盼了一年的心愿,大人们为了让孩子们过一个快乐的春节,卖掉喂了一整年的肥猪。而赶年集卖菜,是小农经济时代每户人家所共同经历的。

  秋天时,每户人家在自留地里种上菠菜、芫荽等蔬菜,生产队里每天都很忙,白天是没有工夫的,大人只能半夜早起,扛着辘轳到菜园的井上浇地。浇过水的菜地,早晨的菜叶上缀着一颗颗晶莹的露珠,那种鲜嫩欲滴,经过了多少年,仍然让我们这些上学经过菜园的孩子们记忆犹新。

  那菜园的水井,井边的树,蜿蜒的小路,每一户人家菜园的篱笆,编织着田园人家的辛苦与快乐。菜地绿油油一片片的,生长到了河边。经过菜园时,拔一棵自家的萝卜,在井边的一汪清水里洗干净,吃起来咔嚓咔嚓的脆甜解了渴也解了馋。

  这些菜在清凉的井水浇灌下,每天争着长高长大,待到快要霜降,蔬菜也都被收藏起来。大白菜堆放在了向阳的墙角里,水萝卜胡萝卜放进了地窖,只有菠菜和芫荽需要费些心思。

  菠菜和芫荽先择掉黄的叶子,用草绳捆得一个个大小差不多,然后埋到生产队里的场院里,天冷了再多盖上一层沙土,下了大雪后,这些菜就会被埋在雪里一个冬天。

  快到春节前的几个年集,菜就会一点点从雪地里扒出来,菜都是冻得硬邦邦的。不过,大人们有办法,他们把菜运回家,放在堂屋里慢慢让它们“醒”过来。那些菜放在炉火边,暖和了,菜也就鲜活起来了,就像从菜地里刚收回来一样新鲜。在没有保鲜技术的时代,那就是一种最环保的保鲜了!

  母亲会一夜不睡,择掉那些黄叶和烂叶子,把菜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菜是冰冷的,母亲的手冻裂得一道道口子,屋里的那点炉火也管不了多少用,母亲择完了那些菜,也就到了去赶集的时候了,手脚都是麻木的。

  我们那个时候都上学,父亲推着独轮车,母亲在前面用力拉着到十几公里的集上去,卖上半天能够卖掉一两百斤的菠菜芫荽,赶上十来个集,多少积攒一些零花钱,解过年的燃眉之急。

  放了寒假,我们也会和大人一起去赶集。差不多半夜就得起床,那时候没有钟表,除了看星星的位置以外,只能听鸡叫打鸣来判断时间。有时候阴天下雪,听错了鸡叫的遍数,到了集市也才是凌晨两三点的样子。

  推车拉车一路上出了很多汗,一旦停下来,棉裤棉袄都是透凉的,让人打着寒噤。有时候也会放在车子上一两捆秫秸,在集市上点着火烤一下暖。要知道,冬天天冷,八九点钟集市上才陆续有人,所以,在集市上等三五个小时是很正常的事。

  有一年弟弟也就是上二三年级的样子,学习了算术,他也非常高兴地去赶集,要求帮着大人算账,自己带上笔和纸,因为到了最后的几个年集,菜还是卖得很快的,有时候到了手脚忙乱的地步。

  父亲称了菜的斤两,我和弟弟一边计算一边收钱,没想到一会儿弟弟大哭起来,他算错了一份卖的菜,不但让人家白拿走了菜,而且还多找了几毛钱给人家。在当时,一毛多钱一斤菜,几毛钱在我们的眼里是很大的数字。

  父亲什么话也没有说,母亲安慰弟弟,说没事的,一会卖完了菜照样给你们买鞭炮、灯笼和滴滴金。

  弟弟从此后非常注重数学的学习,没想到长大了以后在财务部门做了几年出纳、会计,现在已经是高级会计师了。多少年来,弟弟一直非常细心,没有出现过差错。每天的小本上密密麻麻记着要做的事,这是不是与年集卖菜经历的那次算错了账的事有关呢?

  卖完了菜,大人每人给我们两三毛钱,我们就到了噼啪作响的鞭炮市场里,听上老半天,看看哪家的鞭炮响,是不是带着火花的,几乎听遍看遍了每一家卖鞭炮的,才出手买上两挂鞭炮。这两挂鞭炮是舍不得成挂放的,回到家一个个解下来,除夕夜放几个,最重要的是看看谁在正月十五的夜晚还有鞭炮放,这才是让人羡慕的。

  我们在除夕夜里打着灯笼,点着滴滴金,偶尔燃放一两个鞭炮,把大人们一年劳动的辛苦也全忘在脑后,对联是红红的,灯笼照着的大街也是红红的,孩子们喜气洋洋,那些春节的时光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

  如今,天再寒冷,大棚里的各种蔬菜也是青翠欲滴的,让人们享受着丰富多彩的生活。而吱扭吱扭的在星光下、雪路上赶往集市的独轮车,今夜突然出现在我的梦境里,让我不忘幸福的日子是从那些艰苦的岁月里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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