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与灵魂的歌泣

　　竹林的第3部长篇知青小说《魂之歌》是她潜心10年精心构思的巨著，也将她的知青文学创作推向了新的高度。作品思想激情澎湃，叙事沉郁浑厚，人物心理表现细腻、真切，展示了作家的文学想象和艺术才华。

　　《魂之歌》详实细致地描写了主人公刘强的成长历程和命运变迁。刘强本是一个思想单纯、心地善良的青年，然而一场“文革”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命运。在那个特殊年代，追求文学梦想的他被安上了“反动学生和反革命狗崽子”的罪名。在监狱里关了两年以后，刘强被遣送至云南边境的农场劳动改造。6年以后，在亚热带的莽莽丛林里，一场突发的地震成全了他。他乘混乱之机踏上了逃亡之旅，进入了缅北山区。在漫长的流浪生涯中，他遇见了基督教士和佛教高僧，对科学、宗教、人性之间的辩证关系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与感悟。

　　作品着力刻画的另一个人物是刀二羊。他本名刘仁祥。毕业后在一家光学研究机构潜心研究X光，然而，他的研究成果被剽窃，无人承认，不得已之下，他将自己的成果寄往美国以求发表，不料因此获罪。于是，他与刘强一样开始了逃亡生涯。云南边陲一所寺庙里的老祜巴救了刘仁祥的性命，同时引导他从执迷中走出来。于是，刘仁祥将自己的名字解析出一半，从此改名叫刀二羊。

　　就这样，刘强与刀二羊这两位“文革”中的逃犯，在异国他乡的蛮荒之地演绎了一场人性的博弈与撞击。

　　小说将故事架构的基础置于寻找“沙姆巴拉”的想象之上。沙姆巴拉洞穴，是传说中的地球轴心，据说这个地球轴心能任意控制时间和事件的变化。这个情节的设计增强了文学叙事的神秘性，使小说似假还真，似真又假。作品用传说与现实两条线索共同缝合故事，既搜寻和打捞那些业已被遗忘的历史碎片加以认真的识辨，并赋予深刻的寓意，也直面严酷的现实世界，反映特定政治环境下的时代症候和命运的不可捉摸。同时，不管叙事如何亦真亦幻，人物的精神历程、对人生价值的追索却始终具有积极的正能量。

　　刘强坚信爱人、同情和帮助人是人性的本能与基础。为了追寻他的理想，他在麻风村建立了自己的“理想国”。刘强冒着生命危险给村里的人们排雷，帮他们改善生活，还漫山遍野去寻找中草药，千方百计为他们治病。更重要的是，他尊重他们，给予他们人性的同情和理解。他的善良与坚持，感动了所有的麻风病人。他们由衷地信任和爱戴他，将他奉为自己心目中的神。

　　《魂之歌》的叙事颇富体验性和抒情色彩，如梦如幻的场景和诗意的文字让读者看到了林莽中变幻无穷的奇特景象，同时也进入了主人公的内心世界。作者的笔墨在故事、想象、情感、风景描写、理论探究上随兴泼洒，但最有特点、着墨最多的仍是人物的心理刻画和思想追求。如是心灵史，恍如在我们记忆的荒漠上竖起了一块路碑。

　　小说中的人物一直处于精神与心理的颠沛流离之中。刘强有自己的政治追求，但不是“根红苗正”；他轻身躁进，却幸有情感邂逅和宗教引导；信仰的力量和无微不至的福音常常让他感受到一种异乎寻常的吸引力。逃亡路上，多亏带了那本用语录封皮包着的《圣经》，才使那一带信奉上帝的景颇人将他当作了自己的教友，帮他逃出了国境。他隐瞒了自己的真名刘啸狮，随口给自己编了个名字——刘强。显然，这里的身份选择，在外在故事层面是和宗教、和信仰改变联系在一起的；但实质上，更具深刻象征和转折意义的是：现实、命运向人提出了什么是“构成一个人、人性和人类精神”的问题。

　　在人们展现出的那难以置信的友善和热情中，在人与人的矛盾斗争中，我们深刻体会到了生之慈爱、生之顽强和生之伟大。在与自然、社会的广泛接触、联结中，我们感受到了爱的能量。小说中的不少人物虽然性格、形象各异，但他们都敢于向命运挑战，在某种意义上都是自己命运的谱写与开拓者。

　　诚如题意，《魂之歌》的主旨在于写人。通过引人入胜的故事，作家剖析了人性和灵魂的复杂。因此，作品显得大气磅礴、思想深邃、情感充沛。作家写灵魂的伤痛、灵魂的矛盾和纠结、灵魂的追索与探寻都满溢着哲理。情感的抒发常常转换为真实、奇异、清新而不无知性的叙事形式，展示了叙事与文学描写“真正解放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