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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林生:大理的笑容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2月06日09:10 来源:人民日报 乔林生

  从云南大理回到北京好些日子,我问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脑海中还留存哪些值得提及的记忆?

  是闻名遐迩的洱海吗?她当然很美,明镜般荡漾的清波如同少女的眸子,每闪动一下,不由地让你为之心醉;是神秘而又传奇的鸡足山、石宝山吗?他们在一片连绵起伏的土地上高高耸立,如同成熟而又多情的壮男,随时随地炫耀着它的雄起之美,苍劲之美;是鹤庆的银饰、剑川的木雕、祥云的扎染吗?这些无疑是最富有民族特色的手工艺精品,可以用巧夺天工、美不胜收来形容;是流传了千年的巍山洞泾古音乐,抑或经过大理属地的茶马古道吗?它们称得上民族历史文化的宝藏和印记,让我们在触摸到先祖们的灵魂之后,在彼时彼地沉静了,沉思了。

  是的,大理有太多的万物之精华,大理有太多的不舍和牵挂。无怪乎她集多种“殊荣”于一身。然而,此时此刻我最想描述、一吐为快的还是大理的人,大理人的笑容。

  大理人乃至整个云南人都给我这样印象:质朴、热情、善良、仗义,是那种可以交心的人,是那种为了友情可以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的人。将心比心,将心换心——在大理人中能够得到合情合理的解释和验证。当然,他们也是爱憎分明的人,“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有猎枪。”

  2012年11月在大理遇到的大理人,用他们特有的方式迎接中国报纸副刊上百名文化记者的到来。他们的热情真实地写在一张张笑脸上。就从和我们接触最多的导游们说起吧。

  我认识的第一位导游名叫唐佳。一上车,她便喜笑颜开地自报家门,风趣幽默地介绍情况。她说我的名字好记噢,你们就叫我唐朝佳人吧!细细打量,她虽没有唐朝佳人的美貌,却有着唐朝佳人的风韵。朗朗笑声中,她不仅将当地的历史典故、风土人情娓娓道来,还把大理女人特有的豪爽、热情,电流般传染给大家。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在一个风景点,唐佳买了一堆看起来像树枝一样的水果,一枝一枝分给大家品尝。我真的从没吃过这种东西,酸甜酸甜的。我说:“你这不是做赔本买卖吗?”她说:“主要是大家都不认识这种水果,谁也不会买,我买了,也就是几块钱的事,让大家尝个新鲜,图个高兴嘛!你们吃了我的东西就记住我了,我还赚了呢!”说着,她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缝。

  也许见多了不良导游,对唐朝佳人这样的慷慨大方倒有些不习惯了。我问:“怎么瞧你一天到晚总是那么高兴啊?”唐佳说:“如果能把自己的爱好和职业结合在一起,那么这个人肯定特别幸福和快乐。”

  唐佳在大学学的是工商管理,但她一点也不喜欢成为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现在每天行走于苍山洱海间,每天用她那不很标准的普通话为自己的家乡做着“广告”,累并快乐着。唐佳说,10多年来,她每天耳濡目染的都是大理上千年的璀璨文化,让她更加热爱这片生她养她、有内涵有景致的土地。她说她会继续努力,将大理的文化魅力推广到她接待的每位游客的心里,让大家像她一样爱上大理,爱上她美丽的家乡。

  唐佳从内到外流露出的满足感、幸福感,感染着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们一个县一个县地走,导游一个接一个地换。

  25岁的朱江明在巍山县电视台打一份工,同时兼职做导游。小朱介绍自己时笑着说,要是我的名字不好记,你们就叫我朱公子,巍山县的熟人都是这样叫我哩!细聊之下,才知道帅气而又健谈的小朱近年经历了两次人生的沉重打击。为了调整自己的情绪和生活状态,他做了两件事:一是辞去了已经工作两年的教师岗位,一是积极参加函授学习。

  对于变换职业,他解释说,他是个文艺青年,渴望过有歌有舞的生活,现在从事的这份工作为他打开了一扇五彩斑斓的窗。对于上学,他说,虽然是函授教育,但他非常珍惜,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用大块时间积累知识的机会越来越少。校方每年安排一次在北京的集中授课,他总是提前多日做好准备,从不浪费一点时间。有的长辈站出来说他,你就一个穷孩子苦孩子,放着旱涝保收的工作不做瞎折腾什么啊?小朱说,我喜欢这样的折腾,为有歌有舞的生活折腾,为更好的明天折腾。

  聚餐后告别。小朱站在路边为我们送行,笑容里有许多不舍和留恋。他挂着泪珠的笑容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

  比起唐朝佳人的热情爽朗,朱公子的率真可爱,我们在郁郁葱葱的大山里遇到的导游董增旭显得沉稳干练。我注意到小董和其他导游的不同之处:少了大理式的笑容。他总是一脸严肃、一丝不苟的样子,讲解时却颇有些信手拈来的风度。

  董增旭告诉我:1994年大学毕业后,他被挑选到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剑川石钟山石窟(开凿于唐宋时期)从事文物研究与保护管理工作,同时兼职做导游。

  1995年,他被云南省文化厅推荐参加国家文物局举办的“中国第二届石窟考古专修班”学习,牢牢地记住了班上老师给学员的一个忠告:“要想在石窟考古上有所建树,除了勤奋以外,要耐得住寂寞,并且要至少坐10年的冷板凳。没有这样的决心,你们回去以后,最好另作别的打算。”

  导师一席话,胜读10年书。董增旭回到云南后,就把研究剑川石窟以及与之相关的“南诏大理国历史文化和茶马古道文化”作为自己的目标。他孤居山林,甘于寂寞,与石窟为伴15年。慢慢地,他觉得他可以和所守护的石窟文物进行跨越千年时空的“交流与对话”了,遨游其中,乐此不疲。

  当然,寂寞和失落感时常也会像潮水一样袭上心头,不间断地应验着导师当年的忠告。参透他心境并鼓励他在这条寂寞之路上坚持到底的有很多人,印象深刻的是台湾著名佛教与南诏学研究学者李玉珉教授,现在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年她写给他的信:

  “小董,感谢每一次来石窟考察时你的热情接待,我们每一次到来时都能听到你眉飞色舞的精彩讲解,并和你一同分享研究心得,但我知道你在这条道路上走得很寂寞,因为你身边很少能有人与你共鸣,希望你能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虽然寂寞,但它可以让你走向成功。” 

  小董说,这些年一边做学者一边做导游让他受益匪浅。他接待过耶鲁、哈佛、牛津、剑桥等世界著名大学的教授,也接待过从中央到地方许多专家学者,交了不少朋友,大大开阔了眼界。他的名气渐大,有单位想把他挖走,到大城市工作。每次,他都婉言谢绝了。因为他深知他生存的土壤在这里,他只有在这里才能生根和发芽,他要用一生守护好他理想的精神家园。

  董增旭的淡定里,有一份从容,让你领悟到一种境界:不与世争,不与人争,踏踏实实立足于脚下的土地,让自己的梦想飞出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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