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庆炳:大地的微笑——游亚洲第一湿地

　　在饱览了一路的草原秋色后，小车驶入了美丽的小城——额尔古纳市。我们从这个与俄罗斯相距很近的城市的边沿通过，来到号称“亚洲第一湿地”的景点参观。我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现今的中国人，受商业主义的污染，而喜欢夸张。什么都是第一，这个第一，那个第一。我参观过西北一个城市的湿地，看后哑然失笑，因为这个湿地是人工制造的，花的本钱不够，太小了。

　　小车停在湿地门口。可我看不到湿地，因为前面是一座高高的山岗。山岗把视野挡住了。这里已经设了卖票处，一张票要卖到50元。我掏出了老年证，卖票员认真看了出生年龄，又看了我一眼，说：你70过了？你免票。挡住我们的视野的山还很高，要坐园内的旅游车。他们毫不客气地收了我的票钱。我们坐的旅游车沿着山路盘旋而上，不久，来到了山岗上面的一个平台。

　　当我穿过平台的唯一建筑——游客服务商店，站在这家商店北边门口台阶上抬头往前看的时候，我哇哇乱叫，这太出乎意外了，眼前的湿地是那么辽阔，那么青绿，那蔚蓝色的河流穿过平坦的但被茂密树林所遮又没有完全遮住的湿地，蜿蜒而过，看着这蓝天白云下无法形容的辽阔和青绿，看着这难以形容的美景，呼吸着这令人陶醉的空气，我不禁欢呼起来：亲爱的，我要的就是你！你是大地露出的微笑，你是大地抛出的媚眼，或者你是大地寻找到的最美新娘……我面前的就是额尔古纳根河湿地，它是名符其实的“亚洲第一湿地” 。

　　我们沿着搭建的木板栈道下去，然后再上来，观看这从未看到过的辽阔湿地景观。

　　哦，我不知道怎样来开始对你的描述，从湿地面积的辽阔无边，或从湿地蜿蜒而过的根河的流向，或从湿地上那密布的树林的颜色，或从那永远吸引人眼球的“马蹄湖”状貌，或者从根河湿地的近邻带有额尔古纳市的色彩楼房，或从这里的民间传说的神奇……我不知道。

　　哦，就让我随着感觉走吧。

　　我站在那高高的搭有木板栈道的高山上，却看不到你的边界在哪里。向东瞭望，看不到你的尽头。朝西观看，也寻找不到你的边界。你的北面呢？我看到一些高高低低的山岭。难道那就是俄罗斯吗？我怕这就是中俄的分界。我紧张地问旁边的游人，一位东北的爽快的游人告诉我：你不必那样紧张，湿地的北方还有中国的城市，叫做根河市。去年还在新华社的消息里露过一回脸，它去年冬天是中国最冷的地方，零下46度。你就想象吧，湿地的北边离俄罗斯还有很远很远。我“哦”了一声，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我终于明白了，根河是一条长河，但与黄河、长江流向相反，它从东流向西，在湿地上尽情的流淌，或直流，或转弯，或形成一个小湖，或冲积成一片浅浅的沙滩，最后一路朝西奔去，注入中俄界河——额尔古纳河，而额尔古纳河则容纳了根河，一路唱着歌儿朝东而去。能容纳一条河流从容地盘旋、漫步的湿地，能不阔大吗？但我担心这样说，人们对湿地的辽阔，还没有什么概念。那么我就告诉大家，从山岗上下来的时候，在公园门口，询问了一位在那儿值班的师傅，师傅说：这湿地长四百里，宽就不好说，有的地方宽一些，三百里，有的地方窄一些，二百里，整个面积约在一万多平方里吧。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但直觉到湿地的面积的确辽阔，是拥有巨大空间的亚洲第一湿地。

　　最美丽的则是湿地上蜿蜒的根河，它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是蔚蓝色的，这就与青绿色的草木形成了对比，你是你，我是我。蔚蓝色的河水在青绿树丛间时隐时现。这是因为湿地上的树木的一些段落特别茂密，它把河水给遮住了。有的地方河道宽敞，形成了有沙滩相伴的缓流的碧波荡漾的湖面；有的地方河道狭窄，河水匆忙下泻，形成了激流的回旋；有的地方，河道大转弯，形成绿色中大大的弯弯的河道，像一把巨大的光亮的镰刀；有的地方则只露出星星点点的蓝色，像时续时断的蓝色珍珠串。

　　值得大书特书的就是那“马蹄湖” ，蔚蓝色的湖水形成一个大大圆圈，却在后方留下一个缺口，这的确就像一个马蹄留下的巨印。马蹄中心是一个小岛，小岛上绿树如茵，这是湿地美景中点睛的一笔了。没有一个游人不是无数次地望着它，朝它对准相机的镜头。只要谁看过一回这马蹄湖，它的形象就会镶嵌在心中，永远不忘。更出彩的是，这里流传着一个成吉思汗的传说。据传，成吉思汗就出生在这里，在他打遍天下，建立了卓越功勋之后，又一次骑着骏马回到了生养他的故乡。他来到这块湿地。没想到的是，突然有一只猛虎向他和马扑过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骏马长嘶鸣叫，以它的双蹄用力一踢，竟然把老虎踢倒，骏马救了成吉思汗。等待成吉思汗清醒过来，他发现骏马的蹄，踩在老虎头上，老虎头皮就留在那里，形成了大大的圆圈。后来老虎头皮腐烂了，在那里长出了葱茏的草木，人们发现，那就是成吉思汗的骏马踢虎时留下的蹄印，这就是马蹄湖的由来。神奇的故事，给马蹄湖，给根河湿地增加了诗性的色彩。地理的生命与人类文化的生命在这里结合，平添了一个迷人故事。

　　湿地里面自然是各种动物栖息的地方。可是我们去时已是秋天。据说，再过一个多月，这里的一切都要被白雪覆盖。所有的鸟儿都南迁了，到我南方的故乡去了。我清楚记得，在老家，每到秋天来临之际，万里无云的蓝天，常常会有鸿雁结队飞过。我时常被那队形的变化吸引住，一直昂首向天空望着，目送它们飞往更南的南方去。据说，在夏天，这根河湿地由于有充足的水草，各类食物繁多，这里是许多鸟类非常重要的安乐窝和庇护所。这里是全球鸟类由中国北方到东亚再到澳大利亚的迁徙路线的窄窄的必经通道。在世界生态危机的今天，鸿雁也成为一种濒危动物，而大约有2000只鸿雁就在这里停留、栖息，过一段舒适的日子，然后鼓足勇气，飞往遥远的南方。这2000只鸿雁竟然占全球鸿雁总数的17 %。简直不可想象，我小时候，每当秋收季节，鸿雁的来往是经常看见的景观，怎么全世界的鸿雁会减少到如此之少。幸亏还有根河湿地成为它们夏天的家，否则鸿雁会不因失去了它们生存的环境而消亡？当然还有别的许多动物，如珍贵的丹顶鹤等，但现在秋风萧瑟，它们都往南方去了。祝愿它们一路平安吧！

　　哦，我应该转过身来写一写湿地邻近的额尔古纳市了。从山上望下去，额尔古纳市这带有蒙古族色彩的新城，五颜六色，楼房高高低低，南面草原与背面的湿地拥抱，你就是那个被拥抱者。哪里有一座城市能像你这样拥有这蓝天、这湿地和这草原，你没有大城市的宽阔，但你也没有大城市汽车尾气生成的空气污染，你没有大城市的喧嚣热闹，却拥有大地宁静的微笑。

　　驱车返回海拉尔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刻。一路上我欣赏草原晚霞的美丽，也一路上回想“亚洲第一湿地”那微笑那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