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洁短篇小说《是的，我听见了》 叩问世界的墓志铭

　　张洁短篇小说《是的，我听见了》

　　《人民文学》2012年第12期

　　张洁的短篇小说《是的，我听见了》用标题牢牢抓住了我。在这场阅读的偶遇中，我自得其乐、畅快淋漓。

　　小说全文近4000字，篇幅精短，余味无穷。小说中，一个叛逆的高知青年从富有哲理思辨的字里行间向我走来。他是“富二代”，海归在家时，以200元买了台廉价电视机——这廉价是对母亲的反叛，却令他自得其乐。他喜欢体育赛事，广告插播让他不停转台，在屏幕闪转的间歇，他偶然看到一个黑白镜头中女小提琴演奏家的演奏。之后，他查找资料，方知那小提琴家生在百年以前。然而，那小提琴家沉醉音乐的眼波流转、优美运弓的手腕以至于整个身体托着音乐的独立姿态，令他怦然心动，难以自拔。在娱乐至上、爱情速朽的年代，他沉醉于自己的爱中——尽管不知道这爱能持续多久。

　　于是，他返归时尚的巴黎，但放弃了在读博士后的学业，另起炉灶学起了烹饪。最终，他以中西合璧的方式参加多项烹饪赛事且屡有斩获，周末或假日，他来到音乐家的墓地，听鸟的啼鸣、看树的婀娜。更重要的是，在这和谐的自然景观中，他得以放松心境，在默想或思考中与小提琴家对话。那小提琴家的墓志铭极其独特：你听见了吗？这无声的、对世界的问询，在冥冥中得到了小说主人公的心灵回应。于是，主人公带着肯定语气答道：“是的，我听见了。”这一问一答，构成了小说的完整回路。

　　《是的，我听见了》。这是小说主人公对世界纷乱和内心疑难所作出的回答。其实，这回答只关乎他个人内心的需要，而与这世界和他的父母无关。他只想寻到一个灵魂的寄托之所，他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无拘无束，他只想过一种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的简单生活。在他叛逆的表象下，实则埋藏着对爱、对人生、对世相的独立思考，更有着有违父命的特立独行。他听到了什么？他听到了内心独立的意志，他听到了“世上所有的、所有的东西都会消亡，什么都不会永恒，但有时、偶尔，有些东西可以闪回”，他听到了人生过程比结果更为重要，他听到了关怀身心远比关怀功名利禄更为迫切。跨越时空，咫尺天涯的穿越之爱荒唐吗？一点也不，因为他以这种方式，完成了对安妥灵魂的洗礼与升华。他寻找到了精神的家园。这未尝不是一种对传统古典精神的致敬与回归。

　　小说全篇都是主人公机智俏皮的内心独白，仿如行云流水自由穿梭，将时空的辗转跳跃连接得天衣无缝，整体充满怀疑精神，也有着对未知的探索和对时代的反叛。娱乐时代，我们忙于赶路而忘了对灵魂的安抚。慢下来，等等灵魂吧，必要的停顿，会使路走得安泰而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