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键下单》:第十五章 他是什么类型的管理者？

　　曾经和贝佐斯一起工作过的高管对他作为一个管理者的优点和缺点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他并不总是个“好”首席执行官。他会激励、劝诱，他也会发怒、斥责。他可以看到大方向，也能在微观管理上施加注意力。他是古怪的、出色的、吹毛求疵的。他的一些前员工喜欢他，而另一些发现他有严重的缺点。但是，似乎所有人都感觉他是个富有远见的、知道如何建立千秋基业的人。

　　“毫无疑问，杰夫是个出色的商人，很有远见，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带领他的公司。”亚马逊公司的第一个员工谢尔·卡凡在给我的邮件中写道，“不过，他也是一个苛刻的、特别不容易与之相处的微观管理者。这就是为什么亚马逊早期员工只有少数几个还留在公司里。他还是个特别神经质的人，还有一个(至少我在的时候遇到过)坏习惯，在其他人面前严厉责备下属。”另外一个前高管说贝佐斯有个特别烦人的习惯，如果他不想再听谁说话，他就直接伸出手来在那些下属的鼻子前晃。

　　那是贝佐斯性格中过度活跃的部分，他在以前的工作中偶尔也展示过。尽管他的第一个雇主格拉西娅·齐尔尼斯基认为他是个出色的经理，但他总是有太多的精力，有时会弄得其他同事不舒服。“他会向你跳过来，眼睛都要跳出眼眶了。”格拉西娅回忆说。

　　他从来都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经理。一位前高管回忆说，在一次在公司外部举行的年会中，其他管理人员都说公司员工应该更多交流，贝佐斯站起来断然道，“不，交流太可怕了！”他想要一个分散的甚至组织混乱的公司，这样人们就能想出独立的想法而不是听取小组意见了。他用“两个比萨团队”的概念来治理公司，意思是任何团队都要小到两张比萨就能喂饱。

　　贝佐斯天生就没有同情心。他10岁时，在和外祖父母的一次旅行中，他试图让他的外祖母戒烟。对于一个让人难堪的话题，他靠的更多的是他的书呆子办法而不是善解人意。他算出她所吸入的尼古丁含量会减少她9年寿命。外祖母哭了。外祖父不得不教导他应该有更多的同情心。“我外祖父注视着我，沉默片刻，然后平静地轻轻说道，‘杰夫，有一天你会理解，做到善良比聪明更难。’”贝佐斯说。

　　对于那些为了完成他的追求不得不长时间工作而向他抱怨的员工，他也没有同情心。

　　贝佐斯经常像驱使奴隶们摇橹的船上监工那样给他的员工施加压力。一个客服经理回忆说，有一次尽管员工们每天工作12小时，每周工作7天，邮件回复还是慢了一个半星期。贝佐斯把她叫去，埋怨她对工作的疏忽。当她告诉他，他们已经工作到极限时，他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他们抽出一个周末进行比赛，看谁处理的积压邮件最多。在那48个小时里，每个人比他们的常规工作时间都至少多工作了10个小时。每回复1 000条信息，员工就得到200美元的现金奖励。就这样，积压的邮件全部清理完了。

　　在其他时间，贝佐斯也经常以相对古怪的方式来对程序员的辛苦工作表示感激，那些工作通常是在业余时间完成的。不升工资，他开始以耐克的口号“放手去做”奖励那些非凡的成就。奖品是什么？一只旧的、穿过的耐克鞋。以程序员格雷·戈林登为例，1997年2月加入亚马逊，为了向顾客推荐书目，他发现了一种更好的提取阅读品位相似性的办法。亚马逊将其他顾客购买的书目推荐给具有相同购买模式的顾客。他在他的博客里写下了在亚马逊的那一天，他回忆当他的程序出现在网站上时，“杰夫·贝佐斯走进我的办公室，向我深鞠了一躬，双膝跪地，高喊：‘我不配，我不配。’”戈林登因为这个还有其他成就获得了“放手去做”奖。在那些旧鞋子早已不知去向多年以后，他在博客中写道：“失不掉的是那种骄傲的感觉。我很骄傲赢过那些古怪的旧鞋。”

　　一些前员工还说贝佐斯冷酷无情的商业高管的名声属于某种误读。在一封写给我的邮件中，戈林登把贝佐斯描述成了一个“怪异的、有雄心壮志的小发明家，专注于为顾客(和一般人)做正确的事情。”戈林登补充说，公众把贝佐斯想象成对人对事格杀勿论的首席执行官是不对的。“我不同意把他的性格定义为争强好胜(我认为那是对他的雄心壮志的误解)或者遮遮掩掩(我认为那更多的是想保护他的团队和顾客)。”杰夫可以被更准确地定义为一个天真的乐观的怪人而不是工于心计的妄自尊大的人。

　　贝佐斯性格中还有光明的一面，他有时候的没心没肺有助于减压。在亚马逊刚刚开张时，他让员工选出每周出售的最奇怪的20本书，然后给最奇怪的一本授奖。获奖的一些书目包括：《用训练海豚的方法训练金鱼》、《如何开始建立你自己的国家》、《没有朋友的人生》。大多数书店通常都没有这些书。前程序员佩里·哈特曼欣赏贝佐斯这种傻傻的但是不可战胜的态度，像一个在大街上的狂欢节里赢了一条金鱼的孩子。尽管有时候压力重重，“但亚马逊是有个有趣的地方，”哈特曼说，“那种形式的压力是好的。杰夫对员工的态度非常积极。”

　　哈特曼还赞扬贝佐斯培养了一种同事间的友爱。在亚马逊内部，没有团队为了争宠而钩心斗角，那种钩心斗角是可以毁掉一家刚起步的新公司的。哈特曼说，我们曾经的目标是“创新、努力工作，尽可能做到最好。所有人都齐心协力为这个目标奋斗。你是在和外面的公司竞争，而不是跟自己的同事”。

　　贝佐斯的技术专长让他能够识别出哪些功能能成就一家公司而哪些会毁掉一家公司。他懂得技术、问题和解决方案，还可以倾听并给予指导。但是，卡凡认为，那种帮助通常情况下是远远不够的。公司刚开始时，人手不够，需要经常加班，那意味着程序员有时候不得不尽力试一把，然后盼望最好的结果。“通常情况下，尽我们所能解决设计问题，再去接受下一个挑战就已经够让我们麻烦的了，”卡凡说，“如果在设计评论上(贝佐斯)给出的意见不充分，那会给公司的工程师文化造成一些严重问题，也会在将来引发很多问题。”

　　哈特曼同意这两种观点。“杰夫不做代码，”他说，“他是有想法的人。他能随时随地想出新点子来。他想问题可能比其他人透彻得多。”事实上，他专注于大方向而不是具体代码，非常有利于亚马逊，哈特曼相信是这些东西“让公司发展出其他［新的］想法”。

　　一个总是有想法的人看起来还有点儿像统治他的王国的国王，或者更大型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他可以把最重的活儿交给下属。在公司刚起步时，贝佐斯确实做过很多日常工作，比如把书包好，快递给客户。

　　但是，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经常加班。在一家新成立的公司里，加班不是一种选择，那是一种必须。程序员不得不多次彻夜加班以便在最后期限前完工。但是，让一些人郁闷的是，贝佐斯不深夜加班。一个前员工说，他会“炫耀他总是能睡够8小时”。

　　不过，他还是从最高层给予了那种首席执行官必须给予的指导。他要求一个强大的计算机基础设施，一个随着公司发展还能继续处理订单的数据库管理系统，一个容易使用的订货系统，还有可以确保货物会很快运到顾客手上的后台工具。卡凡注意到，贝佐斯非常注意结账过程还有仓库订单处理软件。一切都要足够稳定，能够应付客流量，不会让系统崩溃，不会让顾客抓狂。在电子商务早期阶段，这是个普遍问题。“他吓得要死，担心我们会得到所有客户，但因为系统有问题而又让他们全部跑掉，真是不容易。”哈特曼说。

　　他特别节俭的名声对他也很重要。他不仅在雇人和租办公室方面省钱，即使在总部装修过程中也省钱。很多年来，他把亚马逊的办公桌是由门板钉上四条腿做成的这件事加以大肆宣扬。其他家具也是从旧货出售还有拍卖中买来的。

　　事实上，这种名声有时候对他比现实更重要。那是亚马逊精心设计的公共形象的一部分。很多年来，他特意让公众知道他起家时候的勤俭节约，每次采访都要谈到他用门板做成的桌子。他的办公桌甚至还被《名利场》杂志拍了照。

　　用杰夫·贝佐斯的话说，那些门板做成的桌子代表了亚马逊服务于顾客而不是员工的公司智慧。“我们很注意将钱花在和顾客有关的事情上，而不是和我们本身有关的，”他在接受一家硅谷刊物的采访中说，“我们的家具看起来什么样，和顾客丝毫关系也没有。”

　　但是，外表甚至比现实还重要。“有时候，那意味着要多花一点钱来巩固这个不浪费钱的印象，”吉娜·迈尔斯——亚马逊的第一个审计员说，“杰夫说，如果那看起来便宜——即使事实上有一点儿贵——我们也应该买，因为巩固了我们节俭不浪费钱的企业文化。”因为只有极少数顾客能够看到公司的装饰，那个概念必须是为潜在的商业伙伴、投资人和媒体设计的。

　　是的，杰夫·贝佐斯是个爱出风头的人。他的一些经营技巧是带有猜测成分的。通常情况下，对于一家成功的新公司来说，总免不了有一定程度的运气成分在里面。卡凡在给我的邮件中写道：“亚马逊的快速增长掩盖了大量的罪恶。想想有些错误的程度吧，我认为公司能够存活下来，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运气。”

　　但在后来，贝佐斯的目标越来越壮观。卡凡补充说贝佐斯培养了崇尚行动……“我们尝试了很多事情，犯了很多错误，但想方设法避免了那些致命的错误。”除了运气以外，“还需要大量的智慧和技术。”卡凡说。

　　使亚马逊真正与众不同的是贝佐斯一再重复的决心。他一遍一遍地尝试，直到成功，至少大部分时间如此。但有些事情看起来肯定要输时(比如试图建立搜索引擎与谷歌竞争)，他也愿意放弃。他认为Kindle是将来的一项关键产品，所以花了3年时间来开发、两年时间来完善。大公司，因为要保护生意和取悦股东，往往很难进行创新。“大公司进行创新的一个最大问题是，即使你认识到了，你也不得不从长计议，因为在很长时间内，对大公司来说，你的创新想法都是极其微小的一部分。”他说，“关键的问题是你愿意等5年、7年还是10年。大多数公司都不愿意等10年。”

　　最后，成功弥补了员工们不得不忍受的大量痛苦和郁闷。首次公开募股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以后，巨大的回报也开始了。贝佐斯以多种方式对他早期员工的工作表示了感激。首次公开募股以后，为了庆祝谢尔·卡凡在亚马逊网站工作的第4个周年纪念，贝佐斯组织了一次“庆典”，他包了一架直升机把卡凡、程序员还有他们的配偶送到茂伊岛去享受为期4天的假期，对他们来说那是一次惊喜。到了以后，等在机场迎接卡凡的是他在湾区工作的老朋友，贝佐斯租了另一架专机把他们运了过来。

　　那还没有算上卡凡获得的金钱回报，终于帮忙创立了一家非常成功的新公司，卡凡梦想成真。卡凡的辛苦工作换来了100万股股票。当亚马逊在1997年5月15日上市以后，卡凡突然发现他的身价变成了2 500万美元。按照今天的股价，他的身价应该是1.7亿美元，不过那要根据这些年来他卖出了多少股票。今天，贝佐斯是世界上最富有的高管之一。2010年，他位居《福布斯》全球亿万富豪排行榜第18位，坐拥126亿美元。

　　1亿美元、不配套的旧鞋、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首席执行官的表扬……为杰夫·贝佐斯工作所获得的回报是永生难忘的，也是引人瞩目的。这都是贝佐斯非同寻常的世界的一部分。而这才仅仅是开始。贝佐斯早已向世人证明，他的未来是充满惊喜的。然而，被低估是一件从来不属于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