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的女人》：十五章 算命的，真的能占卜前程吗

　　每年一次的全国地方电视台协作会议今年选在云南昆明举行。频道各部门都有人参加，新闻采编部除了主任方浩，青桐、红翎也被点名随同前往。红翎是第一次和青桐主任一道出差，两人还被分在了同一个大套间里。

　　会议一共三天，第一天是全体大会，第二天是分组讨论，第三天是参观。谭启明被安排在第一天作主题发言，内容主要是围绕着国内外电视媒体竞争态势愈加明显，各地方电视台如何强化合作，发挥各自特点，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而展开的。谭启明发完言以后，又陆续有近十家电视台的负责人上台发言。看得出每位代表的讲话都是经过精心的准备，不仅言之有物，还提出了许多新颖的观点。第一天的大会结束后，参加会议的代表都感觉收获不小。

　　晚饭后，青桐拉着红翎到宾馆附近的花园散步。

　　开了一天会议，脑袋里被各种思想风暴撞击了一整天，此刻真有释放一下的必要。

　　被称作“四季如春”的昆明没有明显的冬夏之分。尽管在别的地方，现在已经进入冬季，但是这里还是姹紫嫣红、满目葱郁。在宾馆小路两边，绽放着许多争奇斗艳的花朵，在微风的摇曳下，散发出阵阵花香。

　　青桐挽着红翎，时而走近花丛细细地打量花朵的形状，时而又止住脚步贪婪地吮吸着空气里的花香。红翎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青桐如此纯真的一面。在单位里，青桐永远是一副女强人的做派，每天都是那么风风火火，既不施粉黛，也不穿裙子，她的手里不是大茶杯，就是笔记本，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女人。但是此刻，青桐仿佛忽然找回了一些做女人的感觉。

　　“主任，我发现你今天特别可爱。”红翎忍不住地对正踮着脚尖去撩拨开在枝头的一朵鲜花的青桐说。

　　青桐放开花枝，笑着问红翎：“怎么？我平时不可爱吗？”

　　红翎见青桐今天的状态很好，就不加掩饰地说：“那你听了别生气噢！你平时给人的印象太正统了。”

　　“什么？难道你不正统？”青桐忍不住又大声嚷嚷起来。

　　“我的意思是，希望主任今后多些女人味。”

　　“那你说说，我该如何改变呀？”青桐突然感兴趣地问。

　　红翎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青桐，然后笑着说，“凭着我一个小资女人的目光，你首先要从三个方面改变自己，”红翎看着青桐似乎在很认真地听，便继续说道，“首先，你要改变一下发型，不要总是盘在脑后，你可以试着把后面的头发往上剪剪，剪出层次来，这样会显得十分干练。其次，你平时应该抹些口红之类的，为自己增添一些色彩。再有，你可以试着穿一些带坡跟的皮鞋，它会让你自然挺胸抬头……”红翎自顾自地边走边说，突然觉得身后没有了动静，她一回头，正好和青桐的目光相遇，那是一道掺杂着些许复杂情感的目光。

　　“对不起，主任，我是不是说得太不着边际了？”红翎连忙向青桐赔不是。

　　“不，不！”青桐连连摆手，她看着红翎动情地说，“红翎啊，我好久没有听到别人对我评头论足了。以前是孩子小，我是又当妈又当爹，根本顾不上打扮自己，这几年当了这个主任，我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工作上了。每天早上一起来就希望用最快的时间赶到单位，在办公室里一待就是一天。我几乎把自己女人的天性都丢光了。”

　　红翎看着青桐略显发福的体形和已经开始有点松弛的脸庞，突然对青桐萌生出几许敬佩。青桐很早就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年轻的时候，她经常要外出采访，不得不时常把孩子委托给邻居照顾，后来女儿顺利地考上了大学，现在又准备去美国留学。而她也凭着自己的拼命精神当上了部门主任，这些年青桐吃的苦，恐怕不是一般女人可以承受的。

　　延续着刚才的气氛，两人相对无言，默默地回到了房间。

　　晚上，方浩把红翎叫过去聊了一下组里的情况，等红翎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青桐不见了。她会去哪儿呢？红翎想到晚饭后和青桐的谈话，心里不免有点担心。

　　夜里12点，青桐总算回来了。她刚一进门，红翎就连忙问道：“主任，你这是上哪儿了？我都担心死了。”

　　青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是要钱没有，要色没色，谁稀罕一个老女人呀！”她的话把红翎逗乐了，红翎不好再追问什么，便说：“那你赶紧洗个热水澡吧，我先睡了。”

　　“你先睡。”青桐说完拉开阳台的门，过了把烟瘾后才回到房间更衣洗漱。

　　根据东道主的安排，电视协作会议的最后一天是参观游览。

　　上午的游览地是著名的滇池。

　　滇池是云南昆明的一大胜景，宽阔的湖面，因有观湖之楼而得美誉，更因清朝孙髯翁先生的《大观楼》长联而蜚声中外。据说，它是中国历史上描写景物最长的一副对联，红翎早在上小学的时候就跟哥哥一道背诵过这副长联，当年父亲曾经以谁能最快熟记并背诵下这副长联作为奖励的条件，鼓励他们兄妹学习。这副长联多达一百八十字，对仗工整，气势宏大，脍炙人口。红翎至今仍然能记得其中的话——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红翎和青桐随着大家一道来到了滇池边上，虽然早在二十年前就能熟记《大观楼》长联，但是，直到今天才得以亲眼见到诗人为之赋诗的地方，看到滇池之水浩荡而至，想到诗人曾经写下的诗句，红翎心里生出无限感慨。

　　红翎正在那里冥想，就见谭启明走了过来，他看红翎望着湖水发愣，便喊了她一声。红翎回过神来，见是谭启明，连忙上前打招呼：“谭总监，您以前来过这里吗？”

　　谭启明今天穿了一件浅驼色的夹克，显得很精神，他把两手叉在腰间，环顾着滇池的四周，感叹地说：“是，我已经来过两次了。每一次来到这里都有不同的感受。”

　　“那您一定会背诵《大观楼》长联！”

　　谭启明点了点头，他望着湖水荡漾的昆明湖，随口念道：“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

　　红翎正顺着谭启明朗诵的诗句往下背，青桐从另一边过来了，她看到谭启明也在这里，便上来搭茬儿：“哎呀，领导在这里大发诗兴啊！”

　　谭启明回头见是青桐，便笑着说：“是你们的记者在考我呢！”说完对红翎眨了眨眼。红翎领会了谭启明的意思，马上接着说：“是啊，我问总监是否还记得《大观楼》长联。没想到，总监的记忆力超好。”

　　三人边说边继续往前走去。谭启明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题，他侧着头对青桐说：“哎，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个在频道内设立主任奖励基金的事情，我想了一下，觉得可以试试。”

　　“还是领导拿主意吧，我只是提下建议。”青桐赶紧把功劳往谭启明身上引。从两人的对话里，红翎猜到了，原来昨天晚上青桐是到谭启明那里汇报工作去了。但她没有流露什么，只是静静地在一旁走着。

　　午饭过后，参加会议的代表又赶往石林参观。

　　云南这个地方真可谓是人间仙境，居然汇集了那么多美景。石林，顾名思义就是石头林立的地方，这里独特的山石地貌把整座石山雕刻打磨成风情万种的奇异世界。时而一石顿开，恰似柳暗花明；时而两石相遇，唯见一线光明。坚硬的石头有的宛如扬眉剑出鞘，有的好像关公耍大刀。行走其间，忽而潮湿阴凉，忽而又汗流浃背。所见所感无不让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红翎拉着青桐从一座悬空的石板桥上往下走，在一处背阴的山石旁，她们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只见他慈眉善目，面颊红润，看到红翎和青桐经过，便上前招呼道：“两位女士请留步，让小生为你们算一卦吧。”他见两人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就又追上去说了一句：“有道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们的前途玄机在此。说得不对，分文不取。”

　　这最后的一句，让青桐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她回头朝那位算命先生望了一眼，迟疑了一下，最近，她常常感到身边有些事情无法解释，比如周光涛竞选频道一把手的事，原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到头来说变就变了，害得她白忙乎了一阵，也让她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悲观的情绪，或许这个算命先生真的能给她指点一下迷津。想到这儿，她拉住红翎说：“走，听听他都说些什么。”

　　红翎在学校时接触过《易经》，她对算命的说不上信，也说不上不信，以前在采访中，如果遇到算命的，只要有时间，她也会让他们帮忙算算，听听别人是如何预测自己未来的，也好印证一下自己的判断。现在见青桐有兴趣，于是，她便顺势跟了过去。

　　青桐坐在算命先生对面的一块石头上，取下墨镜，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然后等待他的说法。算命先生轻眯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他睁开双眼对青桐说：“你这个人天生就是忍辱负重的命，无论是在家庭中还是工作上都是如此。你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帮助别人，但总是得不到别人的信任……”

　　“你就说说我今后还有什么发展吧。”算命先生的话还没有说完，青桐已经急不可待地追问下去。

　　“至于将来，请听小生一句劝告，你近期会有一些变故，凡事不可以太过执著。得过且过，方可平安度过。”

　　“你是说工作还是家庭？”红翎在旁边忍不住问了一句。

　　“天机不可泄露，信则有。”

　　青桐从钱包里掏出50元钱递给了算命先生。她问红翎：“你算吗？”“我不算了，过年的时候刚给人算过一次。”红翎说着扶起青桐，两人朝山下走去。

　　“红翎，我觉得最近一段时间许多事情都不顺，就说频道领导换届的事情，眼瞧着周主任要当一把手了，临了却又被人换掉了，周主任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青桐边说边无奈地摇着头。

　　红翎看着青桐突然想起什么，她问：“主任，你认识马军吗？”

　　“认识，你说的是文艺部那个制片人吧？”

　　红翎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跟周主任有什么过节，那天我在餐厅里无意中听到他在说，周主任这次没当上一把手都是他在背后一手策划的。”

　　“什么？原来是他干的？”青桐既吃惊又愤怒地张大了嘴巴。

　　红翎没想到青桐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她挽着青桐的胳膊继续朝山下走。

　　“谭总监人不错，只是周主任有点冤。”她想平息青桐的怒气。

　　“不是有点冤，是太冤了！监察室已经把周主任的事情调查清楚了，还了周主任一个清白。可是有什么用呢？提升的事情给彻底耽误了。”青桐越说越气，她内心的遗憾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可是，这个马军为什么要陷害周光涛呢？青桐一时想不明白，决定回去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