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羲：民以食为天

　　这个题目很大，大到可以比天，但从个人生活实践角度去思考和回忆，点点滴滴都可以归在这“天”之下了。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生活方面的提高超过了想象。老人们常说，假如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让我们畅想什么是幸福生活？大概任何人也设想不出今天的境况会如此的美好和丰富。我们这一辈人历经内忧外患，连年战乱，延续几十年的吃饭成了头等大问题。生活底线甚至跌到“只要能让我活着”的地步。“以粮为纲”的基本国策，也是面对着“人活着要吃饭”这个天大问题的提出而制定的。

　　关于吃饭，用四个字就够了，即充饥、品尝。困难时期，填不饱肚子，饥不择食。而今天随时品尝和解馋。比起过去，天天像过年。中国今天所有城市的商业街，饭店、餐馆占据着最主要的地段，记得八十年代以前，只有广东一地能见到从早茶到宵夜，都有各阶层的人在吃。而目前，走遍全国几乎都一样了。

　　三十年前，国门打开了，中国与国际接轨。客观形势使我们时时事事都在衡量自己的地位和价值。餐饮大事更不能例外。

　　小时候听大人讲，“欧洲人用眼睛吃”“日本人用脑子吃”“中国人用嘴吃”。那真是很形象的描述。如西餐桌上摆几套餐具，每餐菜都要装点花草，搭配上各种颜色。日本人吃饭，讲究营养成分、维生素种类、矿物质含量等。而咱们中国人主要讲口味。本人借演出机会在国内外接触观察和体验到各国各地的餐饮差别，认为中国菜的优势明显，因为连外国人也一样评价。比如一次演出中，遇到老相声演员丁广泉先生，率领他的外国弟子们和我同桌吃饭，我借机提出：“各位中国通、北京通，你们熟悉中国，请问大家对中国的哪方面最感兴趣？”他们几乎一致地伸出手指，对着桌面上的菜说：“吃。”接着一位说：“我们常想，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经济文化发展繁荣到什么程度，才能把餐饮讲究到你们的水准，真是难以想象。”又有一位问到：“相声段子《报菜名》，真有那么多花色品种吗？”我当即回答：“有。”并介绍了我的生活经历，如青少年时代生活在中国仅有的两个现代化商业城市之一的天津，后来又做了演员，有机会见识和品尝到多种餐饮。还有人表示：“你们除了大的菜系：粤菜、鲁菜、川菜、淮扬菜、本邦菜等外，到全国各省市乡镇都还有自己的特色菜，包括小吃、面食等，太丰富了，我们哪国也比不上。”

　　这些年总有机会出去，见证了中国菜在世界各地的兴旺发展。欧美各国的城市，中国餐馆里总有当地人高朋满座地在吃中餐。却少见中国人坐在西餐馆里吃饭。“中国饭好吃”，可以从多方面得到证实。二〇〇八年奥运会期间，一百多个国家的运动员多次表示在中国吃得好。

　　女儿的声乐老师曾是英国考文花园歌剧院男高音主角，穿戴仪表风度是典型的英国绅士，他多次被我们邀请吃中餐，给我的印象是七十多岁的老夫妻，胃口好，吃得多，十分欣赏中国菜。一次，他请我们到家里吃饭，只有一道菜：烤火鸡。虽然加上生菜和土豆泥，真是出乎想象的简单。总之，各国人民的生活习惯、口味不同，但中国菜好吃应该是世界范围的人民所共识的。

　　吃饭让人活命，从养生角度看，情况也是不一样的。记得六十年代初，人们多患肝病、浮肿，医院里设闭经科、夜盲科，皆出于营养不良，气血双亏。而如今，更多的病是心血管病、糖尿病、肥胖、超重。因此，在今天吃饱吃好之后，又面对着重新调整生活意识，改变旧的餐饮不良习惯的新课题。

　　自古中国人慷慨大方，讲究热情款待朋友。但由于文化的差异，也会时不时地闹笑话。一次国宴接待东欧的一个歌舞团，入席时圆桌上已摆满了冷盘，干鲜甜咸小吃十分丰盛。主人讲话后，客人们兴致勃勃地不停地“得之”，根据经验，我们请同桌翻译提醒客人，这只是菜单上的第一道什锦小吃，后面还有九道大菜。但客人们似乎不理解。于是，一阵风卷残云后，撤下空盘，继续上热菜了。外宾们随着一道道热菜上桌，惊叹声一次比一次大，瞪着眼睛再也不动手了，都吃不下去了。

　　九十年代的礼宾改革中，参照国外的模式，提出改为四菜一汤。于是又闹了笑话。客人们见到的是四个大盘子，直径都有四十公分以上，其菜量绝不比十盘菜少。如今，一切都过去了，许多人已不再吃粮食，讲质不讲量了。当然也有意想不到的事出现。市场价格开放后，天津的一家饭店吃一套煎饼果子要三十几元，比街上的摊贩贵八倍多。于是大家又开玩笑了：“谁馋，就咎由自取吧。”

　　有两件餐饮业值得思考的问题，其一，美国快餐麦当劳、肯德基遍布全中国，作为晚上工作的演员，演出散场后，经常深夜在中小城市火车站候车，饿了，可中餐馆都已关门。只有美国二店二十四小时营业，服务周到，环境亮堂卫生。虽然吃饱了，可脑子里在思考，应该如何看待这个现象。其二，中国的面食汤面养活中国人几千年，是最普及的大众化饮食，好吃、品牌多，却走不出国门。而越南面，占领着从西欧到北美的广大市场，又是一个令中国人思考的现象。

　　保持身体健康，是人生第一要务。在各种保健因素中，“吃”占据了最主导地位。今天，我们有条件讲究营养，做合理有益和有效的饮食选择和搭配了。只要提高认识，懂得节制，实践出真知，就让我们祖先前辈留下的人类珍贵的食膳，继续造福，使人民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