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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度长篇小说之“最”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1月14日10:12 来源:深圳特区报

  编者按

  都说长篇小说是当下诸多文学体裁中体量最大、最引人注目的一分子,在刚刚过去的2012年,哪些最具文学生命力?哪些最受关注?哪些又最具阅读性?……也许让我们重新回到文学现场,一一检阅那些闪烁着智慧与美感的篇章,可以获得清晰的轮廓。

  2012,这个值得铭记的年份。在人们热切的盼望中,诺贝尔文学奖像流星一般从瑞典那个遥远的国度飞驶而来,在夜空中开出一朵朵绚烂的烟火。莫 言的获奖,对于中国文学而言,是一件怎么强调都不为过的大事。它的意义不只在于对莫言文学成就的一种肯定,也不只在于中国当代文学在边缘了这么些年以后以 如此喜气洋洋的方式重新回到了公众的视野中来,更重要的是,它破除了诺贝尔文学奖对中国作家的魔咒,从此往后,中国文学人可以从诺奖的狂热中冷静下来,更 沉稳也更从容地看待自己的写作。那些“唱盛”或“唱衰”的声音本来就是浮云,“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么!在热闹和喧腾背后,是中国作家埋头写 作的身影。都说长篇小说是当下诸多文学体裁中体量最大、最引人注目的一分子,或许,你愿意随我回到文学现场,去一一检阅那些闪烁着智慧与美感的篇章。

  ● 最具文学生命力的长篇小说

  2012年度最具文学生命力的长篇小说是李佩甫的《生命册》。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一般而言,作家们因为长期远离乡土,侨居城市,当积累的乡土 生活经验穷尽之后,往往陷入无米之炊的尴尬处境。李佩甫仿佛轻松逾越了这一障碍,从《羊的门》、《城的灯》再到《生命册》,李佩甫关于乡土的叙事非但没有 枯竭,反而愈发炉火纯青,更上层楼。在这本书里,李佩甫似乎动用了他所有的储备和积累,生活汁液饱满,有着震撼人心的艺术力量。这部小说最大的特点在于塑 造人:无论是梁五方、虫嫂、吴春才等“各具异秉、遭逢酷烈的草野‘畸人’,还是“老姑父”、杜秋月、蔡苇香等“山寨畸人”,抑或是 “骆驼”骆国栋与“丢儿”吴志鹏等“都市畸人”(曾镇南语),作者着力描绘的是隐藏在他们身上的那个“背着土地行走的人”。他们是在平原上长大的孩子,生 命的根因此与土地有着扯不断的关联。当历史的转轮将整个世界豁然打开之时,城市如一星灯光,吸引他们去追寻。那沉沉的土地始终在他们的肩头,令他们极力想 挣脱,却摆脱不了,却在回望中平添了几分对家乡的怀念。坦白说,在历史转型期,这样的人并不少,他们也屡屡出现在作家们的笔下,成为当代文学画廊里的“典 型人物”。《生命册》的出色之处在于选择了“丢儿”吴志鹏作为叙事者,一方面,他在经历,在与生活的殊死搏斗中展现出城市的蓬勃欲望与乡村的深厚匮乏;另 一方面,作为知识者,他在观察,在思考,透过骆驼和无梁村人的命运,将苍茫的生活与无尽的思考托付给我们。我敢断言,因为有了《生命册》,李佩甫的“平原 三部曲”将在文学史页码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 关注度最高的长篇小说

  2012年,关注度最高,也是最具形式冲击力的长篇小说是马原的《牛鬼蛇神》和刘震云的《我不是潘金莲》。二十多年前,马原以鼎鼎大名的“叙述 圈套”荣膺“先锋之王”,那些滑溜如小鱼的篇章将西藏、也将马原牢牢定格在属于文学的光荣时代。后来,他哀叹“文学死了”,“躲进小楼成一统”,解译“小 说密码”、“电影密码”。2012年,马原重新披挂上阵,这本来就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可别说,《牛鬼蛇神》在形式上就让人耳目一新。小说从卷0开始, 到每卷又是从第三章、第二章到第一章,别误会,作者并没有任何倒叙的意图,只是借这样的“怪异”结构来彰显他的“归零”的哲学思想。小说本身反而平易得 多,简单地说,就是大元和李德胜的人生经历,两人在北京大串联中相识,后来一个人去了拉萨,一个人回到海南。数年之后,大元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李德胜的小 女儿恋爱结婚,两个人重新在海南相见。这部小说可以看作作家的总结之书,不仅是因为马原在这部书里回顾了自己的一生,更重要的是,小说中置入了许多作家早 年的成名作,如《冈底斯的诱惑》、《拉萨生活的三种时间》等,往昔的时光如波浪般云卷而来,最后孤零零地被遗弃在现实的岸边。在小说里横冲直撞的,还有那 些在0卷里出入的议论。似乎很少有作家在小说文本里将议论堂而皇之单列一章,这也可以看作是马原的大胆创举。“作者有这些归‘零’的思辨内容,它像滑水下 来终于蹬到的地面,使读者猝然踏实下来、停顿下来。”此话对与否暂且不论,即使我们承认议论的价值,但是,小说必须依靠议论才能踏实下来,是马原的悲哀, 也是小说的悲哀。现在的马原是给二十多年前的马原加分还是减分,这不好说,是不是要再等等,再看看?

  这一年,刘震云被人提起最多的小说是《温故一九四二》,这部创作于22年前的非虚构小说,因为被冯小刚搬上银幕获得了广泛关注,而《我不是潘金 莲》似乎湮没不闻。虽然许多人盛赞小说介入现实,但老实说,《我不是潘金莲》的故事相对简单,走的是单线条演进的路子,没有长篇小说“闲话闲说”的空间, 甚至在重要情节的转折上,遵循的是偶然而不是必然的逻辑,这就使得整个故事不具备现实主义的底色,反而因其高度抽象化而近似于一个段子。由此判断,刘震云 并不在意这部小说成为一面“镜子”,他更在意的是怎么讲好这个段子,也就是正文的题目,“玩呢”。所以,他在形式上煞费苦心。苦心之一是设计序言与正文。 两个序言,几乎囊括小说大部分内容,一个正文,偏偏才一万来字,让人惊呼“最长的序言”。最最醒目的是语言,延续了《一句顶一万句》的风格,其基本模式是 “不是A,而是B;或者不是A,不是B,也不是C,而是D”。这充分展现了刘震云对这种语言模式的迷恋,或者说,李雪莲的故事正是为了再一次演练这一套语 言才存在。语言带来的快感远远大于故事。有网友模仿这种模式造句:“语言还是由《一句顶一万句》一脉相承,当然非要较真,其实也不是《一句顶一万句》时开 下的头,而是《我叫刘跃进》时就落下的根,也不是《我叫刘跃进》时落下的根,而是《手机》就已种下了因。”确实得其神髓。问题是,一种可以被迅速模仿的语 言,在确立作家风格的同时,是否也拘囿了作家更大的创造力。往深了说,“写什么”和“怎么写”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当“写什么”这只蚂蚁牵不动“怎么写”这 头大象时,小说是不是也会翻船?种种迹象表明,《一句顶一万句》式的写作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下一回,刘震云需要另辟蹊径了。

  ● 最具地方特色的长篇小说

  2012年,最有地方特色的长篇小说是叶广芩的《状元媒》、金宇澄的《繁花》和颜歌的《段逸兴的一家》。《状元媒》是京腔京韵,《繁花》是海派 的灵魂,《段逸兴的一家》是麻辣味道。《状元媒》延续了《采桑子》对满清大宅门的回望,增加了日常烟火的平民气和浓浓的人生喟叹。《采桑子》的书名以及章 节名皆源自纳兰性德的《采桑子·谁翻乐府凄凉曲》一词的词牌和词句,《状元媒》则以传统京剧曲目命名;《采桑子》以“我”的视角,讲述金家十四个兄妹的故 事,《状元媒》虽视野更开阔,也不脱“我”的亲戚朋友的故事,老北京是永远的情意结;《采桑子》各章均可独立成篇,《状元媒》也不例外,《豆汁记》、《状 元媒》、《三岔口》等篇目作为中篇小说甫一发表就赢得了文学界的瞩目。当然也有不同。《状元媒》的写法更重抚今追昔,作者自如地在时间长河里穿梭,似乎在 比照中那属于过去失落了的一切更加值得我们珍惜。《繁花》大概是需要用上海话来读的。家长里短、絮絮叨叨,生活的原态如流水般缓慢在“讲谈”中枝繁叶茂。 虽然我并非吴语中人,不过大致也能领略作者所要着力传达的市井气、活滋味。至于《段逸兴的一家》,说实话,我实在想不明白颜歌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压根儿没 在小说中出现的人物当题目,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我爸爸”的方式来叙述,是因为受到莫言“我爷爷我奶奶”的影响,话说,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关 于段逸兴,除了知道她疯了以外,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当然,这篇小说是关于这一家子人的,更多的是关于“我爸爸”薛胜强的凄惶处境的,可是,为什么,更吸引 我的是颜歌对四川饮食的描绘,让我由衷地羡慕在麻辣中无比滋润的四川人民的生活。

  ● 最具个人气质的长篇小说

  2012年,最具个人气质的长篇小说是林白的《北往》和周大新的《安魂》。如同林白早期的许多作品一样,这部小说具有内向的气质,海红更是典型 的具有林白风格的主人公。作者似乎并不着力塑造这样一个知识女性的形象,而是通过海红的经历,来呈现一个广袤的起伏不平的内心森林。显然,这对林白是驾轻 就熟的活儿,她惯于生活在内心,并在纸上重建这一切。于是,她深入到海红的内心世界,让她所遭逢的人与事随着情绪这条小船在时间长河中缓慢流动,许多个细 节如珍珠般饱满圆亮,充满了真挚动人的力量。之所以追溯海红全部生活,是为了建立自我,“对一个缺乏独立性的自我,就像一只网眼过大的筛子,人世的珠宝总 会全然漏尽”。这自我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建立在与别人生活的关联性上。所以,林白又建构了与海红或者紧密相关或者不那么相关的生活世界,他们属于道良、春 泱,他们是维系海红的生活之网,把她带到一个更为辽阔光明的世界。支撑《安魂》情感结构的是丧子之痛。儿子因病去世以后,周大新的悲痛无法自已,选择了在 文字中展开了与儿子的灵魂对话。小说由真实和虚构两部分构成,前一部分是作者对日常生活的追忆,在回忆中复活儿子的音容笑貌,伴以深深的忏悔;后一部分是 想象了儿子在天堂的所见所闻所想,贯穿了作者对死亡的思考,浸透着泪水的文字因之而具有了震撼人心的情感力量。没有那份伤及肺腑的痛,是写不出来这样的文 字。

  ● 最怀旧的长篇小说

  2012年,最怀旧的长篇小说是鲁敏的《六人晚餐》和路内的《花街往事》。70后作家群仿佛集体陷入了对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回忆中去。《六人 晚餐》散发着城市边缘老工业厂区的气味。这气味如此缭绕不绝,氤氲在每个周末两个家庭的“六人晚餐”之时,也氤氲在每一个人的生活之中。每个人被隔绝在自 己的世界里,却充满了不可遏制的激情,他们是如此渴望完整,大约是因为残缺。这种痛持续发酵在生活中,如钝刀割肉般折磨着他们。或许,这一切太平凡了,读 过之后,或许你会忘记每个人物的经历与命运,但属于旧厂区的气味一定会跟随你,在暮色浓重的时刻将你包围。在《花街往事》里,摄影师顾大宏一家的生活缓缓 拉开了序幕。那个歪着头打量世界的孤独孩子顾小出,带着他对世界的全部善意也深深留在我们的阅读记忆中。路内的心中似乎有一个老灵魂,从他的出道之作《少 年巴比伦》里就可见端倪,在那里,有一股清亮的理想主义的味道,及至《追随她的旅程》和《云中人》,就不再那么清澈,掺杂了荷尔蒙的气息。他是如此怀念 80年代,所以在《花街往事》中为那个年代刻下自己的印记。

  ● 最具阅读性的长篇小说

  2012年,最具阅读性的长篇小说是林那北的《剑问》与蒋子丹的《囚界无边》。莫言的获奖演讲是《讲故事的人》,他和这个题目的另外一个作者本 雅明一样,把“故事”置于文学的中心。坦白说,我们格外欣赏会讲故事的作家,即使那些故事并没有所谓的“深刻的意义”,但至少它们为我们带来了阅读的愉 悦。网络小说之所以有这么高的人气,大概也是缘于我们对故事的好奇心吧。《剑问》围绕一把价值连城的青铜宝剑,状元巷二十九号的各色人等轮番登场,展开了 一场刀光剑影的斗争。其中,剑究竟在哪儿始终是牵引读者阅读兴趣的引子,每个人的传奇经历则增添了故事的趣味性。《囚界无边》是作家蒋子丹化名“老猫如是 说”在天涯里张贴的长篇小说,是传统作家试水网络文学的一种尝试。在线写作势必对可读性提出了较之于纯文学更高的要求。小说将各色人等集中在一个狭小的空 间——看守所内,展开了各种较量。这似乎有几分著名美剧《越狱》的味道,不过为了接地气,作者刻意将现实生活中真实的案件都投射到小说中来。为了适应网络 读者的需要,作者刻意改变了叙述语调和小说结构,并使小说情节高度戏剧化。此外,小说旨在张扬人性善,不过却由于聚光过于明显而使读者失去了独立探索发现 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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