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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长篇小说的“有”与“无”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1月04日14:59 来源:彭学明

  一是有高度却无高峰。文艺创作政策环境的空前宽松、自由,给文学创作带来了空前的发展和繁荣,文学生态也植被良好,枝繁叶茂。而长篇小说的创作,更像一条刚直而妩媚的山脉,从文学的海洋里拔地隆起,形成了一个广袤的文学地带,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个高度表现在作品的质量比较整齐,创作实力和创作水准整体提升。老将宝刀不老,新秀出手不凡,老中青三代作家,都几乎站在同一起跑线,没有拉开明显的距离。铁凝的《

  笨花 》、王蒙的《 青狐 》、贾平凹的《 秦腔 》和《 高兴 》、迟子建的《 额尔古纳河右岸 》、周大新的《 湖光山色 》、麦家的《 暗算 》、陈启文的《 河床 》、范稳的《 水乳大地 》、杨志军的《 藏獒 》、史铁生的《 我的丁一之旅 》、阿来的《 空山 》、邓一光的《 我是我的神 》都各具特色,各领风骚,难分伯仲。这些作品的出现,把近年的长篇小说整体地推向了一个高度。遗憾的是,在这条整齐的文学风景带上,缺乏众望所归的巅峰之作。虽不乏精品,却无经典。虽整体上了一个台阶和高度,却没有一座高山仰止的高峰。写现实的,我们没有看到《

  平凡的世界 》那样的震撼;写历史的,我们没有看到《

  白鹿原 》那样的厚重;写民族的,我们没有看到《

  尘埃落定 》那样的深沉。所以,横向的提升和纵向的沉落,是当前长篇小说创作的一个矛盾标志。

  二是有广度却缺厚度。这个广度是作家们视野的广度、题材的广度、探索的广度。以前,作家们的视野所及,多是农村和城市,如今,虽然依然是这两大块在唱主角,但我们欣喜地看到作家们所关注和表现的已是社会的方方面面。现实的、历史的、民族的、军事的、奥运的、环保的、航天的、职场的、悬疑的,涉猎甚广。徐坤的《

  八月狂想曲 》、冉平的《 蒙古往事 》、刘醒龙的《 圣天门口 》、王立纯的《 月亮上的篝火 》、赵本夫的《 无土时代 》、储福金的《 黑白 》、关仁山的《 白纸门 》、红柯的《 乌尔禾 》、欧阳北方的《 无人处落下泪雨 》、张学东的《 妙音鸟 》、何佳的《 碧水梦 》、李可的《 杜拉拉升职记 》、刘静的《 戎装女人 》等都是其代表。题材广度的开拓,使得长篇小说的创作繁花似锦、斑斓多彩。作家们对现实生活和历史的忠实记录和记叙,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文学财富。同时作家们对文本的记叙,也不再拘泥于传统的表达模式,而是在自我探索,不断创新。

  无疑,这样的广度,让我们欣喜和愉悦。但是,在阅读之后,我们总感到太多的作品“老”、“弱”、“病”、“残”。老——无论叙述方式还是语言语境、故事情节,老掉牙的老套和雷同,不少作品看起来像同一个人写的。弱——看起来洋洋洒洒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字,实际上外强中干,弱不禁风。病——语病,精神病。语病说的是有的作品语言简直是文字垃圾,根本没办法读下去。精神病,主要是指自我的迷恋和意淫,有的小说通篇都是喋喋不休的自我欣赏、陶醉和喃喃自语。残——不少作品虎头蛇尾,往往是前半部厚重扎实,后半部空洞轻浮。如果把前半部一抽,就瘸了,残了。如此,作品就轻飘飘的,没了文学的厚度和深度。

  三是有质感却少美感。现实生活的多样性、丰富性,历史文化的复杂性和深刻性,都为文学的成长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不少小说家的作品也在现实和历史的描摹与回望里显得质地优良、绵密醇厚。或风吹人生,温暖生命;或雨润年华,鼓舞斗志;或烛照灵魂,光耀世人。这些,是一部伟大作品必须的质感——艺术的质感、生命的质感、灵魂的质感。这种质感就是美。从文学的艺术质感出发,随朴素的文学情感上路,写出永恒的人心和人性,温暖普通人的心灵和灵魂,是所有伟大作品的共性。铁凝《

  笨花 》中的温润、迟子建《 额尔古纳河右岸 》的绵密、周大新《 湖光山色 》的清新,都是质感和美感的完美统一的标杆。

  遗憾的是,有不少作家的作品没有任何文学的美感和享受。一是没有文学的艺术美感和享受,二是没有文学的精神美感和享受。这些作品,或以审丑为美,丑化现实;或以卖身为荣,意淫文学;或以恶俗为乐,躲避崇高。有些作家在作品里大肆贩卖性和色;有的作家不提炼现实生活中的美,而是大展现实生活中的丑,把揭丑审丑当作艺术的标准去追求;更有的作家,完全丧失了文学良知,消解我们的道德价值,瓦解我们的意志和精神。

  我们不是说作品不能有色有性,但色与性的描写,不是赤裸裸的交媾展示,而是生命原动力的美的再现。与人物命运的发展有关,与故事发展的脉络有关。我们也不是说不能抨击现实,不能揭短显丑,相反,我们提倡。但是,对现实的鞭挞,不是建立在无限制地放大短处、放大丑处的基础上,也不是建立在以揭短显丑为乐的基础上。建立在这种情感基础上的鞭挞和抨击,其文学的情感肯定不会怎么圣洁,那么其文学的美感,也肯定无从谈起。

  那么,我们的文学应该怎样爬坡?

  其一,向下,增强生活的家底。一些作家写不好长篇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眼睛朝上、心不朝下,是生活的底子不够。不熟悉生活,不了解生活,不深入生活,或者深入了、熟悉了、了解了,却不会感悟生活、提炼生活、表达生活。要么是闭门造车,无病呻吟;要么是囫囵吞枣,消化不良;要么叶公好龙,滥竽充数;要么麻木不仁,熟视无睹。文学就是表现生活,我们常说,作品要上来,生活要下去,可是,我们有几个人真正地下去了?有几个人扎进生活的最低最深的地方了?不多,真的不多。走马观花者多。一知半解者多。经济大潮的冲击,浮躁的社会,也让我们变得浮躁了,我们往往耐不住寂寞,经不住诱惑了,我们失去了与生活打交道的耐心,失去了对生活和文学最本色的激情,所以,我们往往会在不清楚自己文学生活的家底时,就急于表现,急于表达,急于出名,急于获利,从而失去了对文学的坚守。自己都还没有熟悉和热爱的生活,还没有发现生活美在何处,怎么能够让别人跟着你在作品里发现生活的美和文学的美呢?又怎么能够在你的作品中有一种心灵的愉悦和享受呢?所以,体验、体验、再体验,生活、生活、再生活,是我们必须老生常谈的话题,是发现美的唯一所在。

  其二,向上,攀越艺术的高度。艺术的高度,是无法用度量来衡量的。艺术有刻度和准星,却没有终点和顶峰。只要艺术没有止境,创作,就是永远爬坡,从一个高度达到另一个高度。这个高度,首先是语言的高度。我固执地认为,语言是文学最重要的艺术,是整个文学作品最闪光最有魅力的所在。我们所有的文学活动和艺术,都是从语言开始,到语言结束的。我们的小说家有不少杰出的语言艺术大家,他们深得语言魅力的精髓,把语言艺术发挥到了极致。遗憾的是,还有不少小说家并不会用活语言,他们不是把语言当作歌去唱,而是当作砖去码。你想,那歌有多软,砖有多硬?用音符唱出来的和用砖头码出来的,区别多大?所以,攀越语言艺术的高度,是我们小说家们必须爬的第一道坡。其次是驾驭小说的艺术。同样一个故事,为什么在不同的小说家笔下会出现不一样的效果?同样一个题材,为什么有的小说家能够整篇一气呵成、天衣无缝,而有的虎头蛇尾、漏洞百出?这就是对长篇小说的驾驭能力。要很好地驾驭一部长篇小说,不是一个小说匠人能够完成的,必须是一个小说家。这个小说家还必须底气十足。没有十足的文学底气或者说是硬气功,是驾驭不了长篇小说的。再就是精神价值提炼的艺术。我们常讲文学性与思想性的完美结合或者统一,可很难做到。我们要么有文学性没思想性,要么有思想性没文学性,要么文学性思想性都有,却不能完美统一。在保证文学性的前提下,怎么把思想性完美地结合和统一起来,是很难的艺术,是小说家们该爬的第三道艺术高坡。一部小说,它必须有清洁的文学精神,有美好的价值取向,有理想的思想纯度,不能是垃圾,更不能是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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