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晨:藏家的国旗

　　　　“看，屋顶上那是什么？五星红旗！”

　　“这家也有，好啊，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家家升起了国旗？”

　　初秋时节，我来到神往已久的雪域高原。当中巴旅行车沿着318国道从拉萨前往日喀则时，一幅难忘的景象展示在眼前：公路两旁不时闪现出一排排富有民族特色的房屋，而几乎家家的屋顶上、门楼上都竖立着一面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如同一片吉祥的红云飘拂在蓝天白云之间。我们大都是第一次来到西藏，目睹此景，感到十分惊喜、兴奋而又激动。

　　“呵，你们少见多怪了，这在我们藏家很平常啦！”随行的藏族导游巴桑笑呵呵地说，“不一定等到节日，也没有人专门去号召。”

　　此后的路途中，我特别关注这个现象。果然，不仅仅是公路两侧的藏民房屋，也不仅仅是在拉萨、日喀则、林芝这样的重要城市和旅游胜地，即使偏远的海拔更高的昂仁、白朗、聂拉木等县乡，我们同样见到了很多飘扬在藏家屋顶上的国旗。甚至在海拔5000多米的山口上，在人迹罕至的乱石滩上，哪怕只有几间搭建的木板房，或者一顶临时支起的旧帐篷，也常有一面五星红旗，蓝天下，阳光里，随风舞动着，成为一道激动人心的风景线。

　　经过一番细致地采访了解，我深切地感悟到：生活在这片离太阳最近土地上的人们善良纯朴，信仰虔诚，有在高处升挂五色经幡的传统。西藏和平解放，百万农奴翻身做主人，便自发地以高挂国旗的方式表达感情。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全国鼎力支援西藏建设，实行了一系列惠民政策，藏家的生活像盛开的格桑花一样，更加红火。就拿我们山东省对口援助的日喀则地区来说吧，全力实施以农牧民安居工程为突破口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让这片广袤的高原大地发生了历史性巨变。

　　日喀则位于后藏，藏语意为“如意庄园”。然而，在暗无天日的农奴制度下，“如意庄园”仅仅是当权者和领主们的乐土，广大农奴别说住上如意的房子，就是拥有一个挡风避雨的窝棚，常都只能是梦想。民主改革后，居住条件开始改善。新世纪的2006年开始，日喀则地区建设“安居工程”，政府扶一点、援藏帮一点、银行贷一点、群众出一点，几十万藏民受益：一排排两层楼，一户户独立院；门前柏油路，屋后绿成荫……

　　这天我们在前往日喀则地区白朗县的路上，又看到了公路旁藏家房顶上的五星红旗，特意让司机拐了一个弯停下，走进一户村民家里拜访。

　　这是一座典型的藏式二层小楼，院内一架扶梯通到楼上，东西两头是两个大房间，四周描绘着藏式风情的图案；正面是四间较小的房间，中间一道露天阳台，养着几盆盛开的花。主人名叫贡布，依靠济南来的援藏技术人员指导种植大棚蔬菜，家底变得殷实起来，借助政府帮扶，盖起了这座400多平方米宽敞明亮的新房。他一边让妻子倒来热腾腾的酥油茶，一边兴奋地对我们说：“这辈子都没想到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比当年的庄园主还好啦！”

　　纯朴的藏民们乔迁新居时，喜欢把五星红旗高高插在自家院门上、屋顶上，既是表达感激之情，又有带来吉祥的企盼之意。一年四季，天天如此，一面旧了，再换上一面，在雪域高原上传递着藏族同胞的心声。

　　由此，我联想到几年前中央电视台评选“感动中国”人物，曾经有一位年近百岁的藏族老阿妈入选——她天天在自家小院里升挂国旗，四十多年如一日，风雨无阻。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老妈妈就住在日喀则地区的聂拉木县樟木镇，而聂拉木县恰恰是山东省烟台地区援助的对口单位。于是，采访烟台援藏带队干部、聂拉木县县委书记刘启明时，我们就提出前去看望一下那位藏族老阿妈。

　　第二天，我们乘车沿着曲折险峻的公路前往樟木。如今，这个与尼泊尔接壤的边陲小镇已经发展成为西藏重要的通商口岸了，每天都有大批的运货汽车和旅游团队进进出出。这里海拔只有2300米，气候湿润，风景宜人，房屋大都依山而建，层层叠叠，堪称挂在山坡上的城镇。我们好不容易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来到镇里，却得知已经102岁的老阿妈正病卧在床，一般不会客了。

　　没能见到本人，但我们还是从刘书记和当地干部那里了解到这位令人尊敬的藏族老妈妈的事迹。她名叫次仁曲珍，在旧西藏是贫苦的农奴，受尽了欺压和剥削。丈夫因劳累过度早逝，她终身没有再婚，膝下也无子女。1960年深秋，共产党工作队来到了樟木沟，苦难的日子终于熬到了尽头。次仁曲珍亲眼看到解放军翻雪山、架铁索，吊在悬崖绝壁上一锹一镐修公路。从聂拉木到樟木仅仅38公里的路，就有87名战士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他们为藏民带来了幸福生活。于是她从1965年国庆节起，就每天在自家小院里升国旗，早挂晚收，一日不落……

　　2006年春天，第五批山东省援藏干部总领队、日喀则地委常务副书记徐东升听说了次仁曲珍阿妈的故事，专程前去看望。他紧握着老阿妈的手说：“老人家多保重啊！需要什么就对我说。”曲珍阿妈说：“书记啦，镇上村里照顾得都挺好，我什么都不需要啦。就是你再来时，请给我捎一面国旗吧，我那面有点旧了……”

　　越野旅行车一路风驰电掣驶离了聂拉木，途经岗嘎、定日、拉孜、昂仁等地返回日喀则市。远远近近，除了蓝水晶一样的蓝天、千姿百态的白云和沉默不语的山峦以外，我们又见到了一座座错落有致、民族特色浓郁的村庄民居，以及飘扬在门楼、房顶上的五星红旗。

　　现在，大家不但再也不感到诧异了，反而觉得特别的亲切、特别的自然，纷纷拿出照相机来一边赞叹一边拍照。放眼望去，那一面面国旗，红红火火，像璀璨的明星，像燃烧的火炬，遍及整个雪域高原，风里沙里不褪色，雨里雪里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