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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亮:白山岩画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12月27日11:12 来源:文艺报 刘 亮

  小村旁,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卧在草地中间,蛇一般曲折前行,通向白山,通向我慕名已久的岩画。

  那村就是因岩画而大名鼎鼎的白山村,位于沁城乡以北约6公里处,距哈密市近100公里。

  时令已是初冬,长空万里团着些乌云,耳畔有挟着寒意的风“簌簌”地掠过,眼前的景色一色枯黄、一派萧瑟、一片狼藉,让人想起诸如“北风卷地白草折”之类的诗句,不忍多看。但也正是这些衰草,陪伴着那些岩画,一年一年,枯枯荣荣,成为它们久长的伴侣。

  踏上小径,心头依然思绪万千。这个小村虽然荒僻,可千百年来,人类在此繁衍,生生不息。不知有多少人曾在这片草地上来往,以自己的一生去细数岁月的年轮。寒来暑往,时光匆迫,其间自然也不乏我这样的过客。于是,重重叠叠的脚印堆在一起,便蹚出了一条路。打通时空的壁垒,一个个身影在小路上排成行串成珠,若我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那个绘制岩画的先民,则该是最醒目最耀眼的一个了。

  一边前行,一边默想。据资料介绍,白山岩画有上百处,以动物图案居多,如羊、马、牛、狗、虎、狼等。有专家分析,这些岩画大抵是青铜时代的作品,距今已有3000多年的历史,但因为长期裸露,随着岁月的流逝,风吹日晒、雨淋雪浸、山体剥落,岩画图案已日渐模糊,有的只剩下刻过的痕迹,浇上水才能看得分明。

  我看着眼前出现的第一幅岩画,扭在一起的弯曲线条,是蛇吗?我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曾经有外国人说,中国人十分迷恋老的东西、大的东西,见到了就想摸一摸。可我并非如此,要说古老,什么东西比得上脚下的大地?要说博大,什么东西比得上头顶的天空?我伸手触摸这岩画,只是试图寻找与古人可能的心意相通。我相信,那位先民作画时,一定会融进自己的一腔真情或是一番怨绪;我也相信,只要自己心细,有足够的耐心,就一定能够捕捉得到。

  你看这条蛇,我倒宁愿相信那是一条河。那位先民——他当时一定还很年轻,20出头的样子——站在山上,看着山脚下蜿蜒流淌的青碧小河,心里想的一定是河边那位含笑凝眸的姑娘,那个藏在他心底的梦中情人。于是,笔下自然而然生发出一腔柔情,小河便有了姑娘般的妖娆、杨柳般的柔细。这分明是情人那不盈一握的腰肢,线条交汇间,甚至还能读出一种渴盼,是两情相悦时舌与舌的缠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的爱情故事,不论时间,不拘地域,时时处处都在传唱……

  第二幅分外清晰,无须辨认便可一口道出,那是一只角健蹄坚的公羊,而且必定是头羊,身后跟着大批随从与手下。它的头昂着,一副睥睨万物的豪情,似乎眼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放在眼里,哪怕是来一条狼,也要上去斗上一斗。不用说,绘制这幅岩画时,那位先民一定已经人到中年,当年的梦中情人自然早就娶到了家,为自己生儿育女,如今家业兴旺,底子殷实,牛羊牲畜多得就像河滩上的石头,万事俱足,笔底自然就有了男人的豪迈,志得意满,壮怀激烈。

  再看下一幅,是岁月销蚀光阴的力量让原本清晰的它变得如此模糊吗?模糊成一团混沌。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解释,时间的无情,一切生灵都将领教,没有谁能避免。但我又觉得,很有可能,这幅画生来便是如此。绘制此画时,当年风华正茂的青年已经年过花甲,曾经貌美如花的妻子,则成了山脚下的一抔黄土,只留他孤孤单单一个人,独守着这山、这些岩画。本想绘出记忆中爱人最美时的样子,谁想竟连记忆都已模糊。再回忆过往,想到韶华已逝,白首成空,一股怅惘无从排遣,喟叹中,下笔便成了眼下这个样子,绘完掷笔而去,再不回头,从此也再没有来过这座白山。

  思绪至此,心头不由得多了些感慨。如果手头有合适的工具,真想在这幅岩画旁边再补上几笔,张扬一下自己的情感。想到这,不由得又想,这么多的荒山野岭,当地政府应该辟出一块作为画幕,供来此观摩岩画的游人直抒胸臆,花鸟鱼虫、日月星辰……想画什么画什么,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总之是百无禁忌。只此一招,说不准还能多吸引一些游客也未可知。

  天风浩荡,似是回应。“嗖嗖”的冷风中,我转身下山,就此与白山、与岩画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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