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焕英：石头与过河

　　“摸着石头过河”，本是一句俗语，邓小平加以借用，倡导改革要敢闯敢试，它就成了名言。

　　邓小平倡导改革，锐意改革。不过，并非人人都能正确地领会邓小平的改革思想，于是，石头与过河，也就变成为魔方，有了五花八门的玩儿法。

　　试看几方：

　　不摸石头不过河

　　这是一些僵化者的坚定信条。如果把“西方”作为资本主义社会的同义词，而把“东方”作为过去时的社会主义体制的代名词的话，他们是坚决不借鉴“西方”而要一定照搬“东方”的。一提改革开放，他们就火冒三丈高跳三尺；一提“摸着石头过河”，他们就横挑鼻子竖挑眼。

　　扔下石头再过河

　　这是一些歪嘴和尚的动作。他们不是摸着石头过河，而是假借改革之名另搞一套，先设计好自己的群体利益线路，沿着这条线路扔下石头，然后，再诱导人们摸着他们扔下的石头、顺着他们设计的线路过河。比如：改革的最高纲领、社会主义的最终目的，是共同富裕。歪嘴和尚们，却只喊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不提共同富裕。其结果，只能是造成两极分化，社会矛盾加剧。

　　只摸石头不过河

　　这种魔方玩儿法，可以举例说明。

　　比如：公车除弊，嚷嚷多少年了？改革方案，讨论多少个了？可是，公车问题呢？至今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存在。

　　再比如：财产公示，动议多少回了？提出多少次了？今天，你问问老百姓：你们的县委书记有多少存折有多少账户有多少存款？他们肯定是一问三不知。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不摸石头直过河

　　如此魔方玩家，是一些政绩迷信者、光环信仰者、好大喜功者、急功近利者、资本捞取者、官阶上爬者。他们改革大旗下的出政策、做决定、订措施、见行动，往往是头脑一热、脑门一拍、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且一去难回，往往是事先不调研、不论证，事中不观察、不校正，事后不反思、不更正。他们给国家和人民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失，自己却一拍屁股升迁异地去了，成了领导死要面子百姓活受罪。

　　绕开石头绕着河

　　这类人，也想改革，只是胆小怕事，不担风险，缺少干劲闯劲，只求四平八稳。他们心中有河，却畏惧石头；他们想过河，却不敢摸石头，怕摸不准出危险。所以，他们就想了一个万全之策：绕开石头，自然也就绕着河，幻想鞋底不湿就走到对岸。也有的是，开始在摸着石头过河，可一到了深水区，或者一遇到漩涡激流，马上就腿肚子打转，回到岸上来，也来个绕开石头绕着河，奔向对岸。可是，他们不懂得：你想搞绕开石头绕着河式的改革，根本就不可能到达彼岸，也根本就实现不了改革目标！

　　过河永远摸石头

　　改革到了深水区，一般是没有石头可摸了，也就是摸不着石头了。如果改革者摸不着石头就不过河，结果只有三种：一种是走回头路，一种是停止不动了，还有一种就是摸着石头水下潜行，最终憋死淹死呛死，仍然不可能到达彼岸。所以说，改革，就是摸着石头要过河，摸不着石头也要过河，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过河，不可能永远摸石头，也不应该永远摸石头。而一旦摸着石头找准了路线方向，自然就应该出台路线图示。

　　领导摸石头 群众已过河

　　这好像有点儿规律的味道：是当年壮汉深圳大逃港，推动了上层决定建立特区；是安徽小岗村民秘密画押分田到户，推动了上层出台家庭联产承包制。不过，改革开放启动以后，往往就不是这种情况了：群众已经有了某种改革诉求，领导却在那里顾虑重重；群众已经有了某种改革行动，领导却在那里徘徊踟蹰。本来是领导走不动了，他们却埋怨群众走快了。“领导摸石头群众已过河”现象亟待改变。

　　有一出新编京剧，名字好像叫《徐九经升官记》。其中，最有分量的一个唱段，是《当官难》。在我看来，在改革戏中，最有分量的唱段，应该定位为《改革难》。徐九经当官难难在受夹板气，改革难难在石头与过河变成为使人随时误入歧途的魔方，难在改革动力面临着太多太大的消解力——前阻力、后拉力、上下左右的偏离力。

　　石头与过河，不能成为魔方；改革，需要排除各种阻力，知难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