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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蔚文:预设的旅行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11月30日09:28 来源:光明日报 陈蔚文(南昌)

  一只好的旅行箱多么重要!它是一段旅行的开端——朝圣路上的第一缕光。利索,结实,细致,周到,经得住颠沛折腾,像老仆人一样不离不弃,无论享乐还是受苦,一路跟随。

  各种标签,揩不掉的风尘,还有大雨、雪籽、沙尘,对一只在路上的旅行箱,什么都躲不过。如果是注定,为什么要躲呢?

  它沉潜、坚固的滚轮与拉杆,功能各异的夹层,开启需要密码,这串数字与人生中某个纪念日或某个秘密有关。为什么是7而不是2,为什么末位是奇而不是偶,排序里藏匿着命运基因。

  一直在留心这样一只旅行箱,能鼓舞人上路的勇气的旅行箱。碰过中意的,但它们总在行李架上,在传送带上,在他人手中。有回看见一个人拎了只旅行箱,广阔的棕漠色,柔软镶拼的皮,深色拉杆,旧旧的,行了万水千山,有点倦,但依然心气平和的样子。顺着这只旅行箱往上看,一个中年男人,也有点旧旧的,行了万水千山,有点倦但心气平和的样子,他和它在一起有种共勉的情意。

  旅行袋也是有生命的,像被三毛唤作“小猪”的那只咖啡色真皮做成的行李袋,“那一年,印尼癚里岛上三十块美金买下的。行李袋在这三年里跟了二十多个国家,一直叫它小猪。用过的行李袋都叫猪:大猪、旧猪、秘鲁猪、花斑猪。一个没有盖的草编大藤篮,叫它猪栏。”事实上,我是看到三毛的这段文字,才对旅行袋留意起来的。好些年前了,读了三毛许多东西,她走得那么远,远到让少女时期的我羡慕地踮着脚,脖子都望酸了!途中,她就扛着“小猪”,宁愿自己淋雨,也舍不得它淋——那只小猪,在我,也就有了与那个叫荷西的大胡子男人同样的亲近。

  若干年前,在一个展览会上,遇过一款英俊的旅行箱。展览会的最后一天,它搁在架上,让人眼睛一亮。然而,它和那个心不在焉的中年销售员态度一样,是不指望被人买下的样子。别的展位都很卖力地兜销,惟独它的柜台冷清,它不便宜,价格鹤立鸡群,这也是个原因。

  它是为旅行准备的。可那时,“旅行”这个词对于我们的生活来说,还很陌生,甚而奢侈。多数人只能呆在原地,所以它无人问津,销售员也不在乎,他好像就为了展览一下这只旅行箱所代言的生活方式而已。

  那阵子,在火车站常出入的是庞大的靛蓝牛仔包,它如此草根!毫无塑造其他style的可能,它只能和底层的打工生涯紧密相连。

  打工人的家当把包塞得快爆裂,但包忍下来了,以坚固的耐受力,一声不吭,在被汗浸湿的肩头脊背。这是高贵的旅行箱不可想象的,也没人想到几年后高贵的LV居然推出了比牛仔包还草根的“打货包”!那种看似满中国街巷的红蓝格子编织袋,一个售价竟2000人民币起。类似还有CK新款鞋子,带松紧口的白帮黑面布鞋,售价70美金,有人激动地说,“俺家屯了N年的解放鞋终于有解套的希望了!”时尚就是这样戏谑,反高潮。

  说回那只展览会上的旅行箱。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常后悔没买下它,尽管它不属于当时的我的生活必需品。但我想这其实是种习惯问题:其实不必确定一趟旅行后再四处置办箱子,完全可以因为一只意外的旅行箱而展开一段未知旅行,这样的轨迹才充满悬念,让人期待。

  (作者为青年作家,已出版多部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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