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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子建:如水一样透明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11月30日09:18 来源: 人民日报海外版 胡忠伟
作家迟子建作家迟子建

  采访迟子建,是在2011年夏天陕西作协太白山笔会上。迟子建安静地待在会场一隅,黑呢拢身的一袭长大衣,束了条腰带,一种淡淡的随意,里面又透着坚持。引人注意的是她的笑,淡淡地,嘴角轻轻地上扬,酒窝跟着显现。

  作家苏童曾说:“大约没有一个作家会像迟子建一样历经20多年的创作而容颜不改,始终保持着一种均匀的创作节奏,一种稳定的美学追求,一种晶莹透亮的文字品格。”

  1964年元宵节,迟子建出生在东北一个小村庄,所以乳名被唤作“迎灯”。父亲迟泽凤是小镇上的小学校长,因对三国时代曹植名篇《洛神赋》喜欢之至,而曹植又名曹子建,因此给她取名“迟子建”。

  1981年高考,平常被语文老师誉为“很有前途”的迟子建作文“跑题”,进入大兴安岭师范学校。“这反倒成就了我。那里很清静,给了我充足的时间幻想,充足的时间阅读。”1983年开始写作。迟子建感恩于“还没怎么感受到挫败,处女作就已在《北方文学》上发表,编辑是在自然来稿里把我的稿子挑出来的”。第一份稿费,她给父亲买了瓶他喜欢的“竹叶青”酒。

  临毕业前的数个夜晚,她躲在自习教室里写《北极村的童话》。“现在我都记得那种感觉,很温暖,很幸福。”1986年1月,《北极村的童话》在《人民文学》上发表。“这篇小说给我带来了成功和后来的运气。”谁料恰在此时,父亲因脑溢血猝然辞世。“他最终没有看到。如果能看到,他会很高兴的。”20多年后提起,哀伤让迟子建哽咽。“那一期杂志的封面,被我的泪水浸透了。”

  回故乡当了半年山村教师,1988年她去西安念西北大学作家班。1989年进入鲁迅文学院和北京师范大学联合招收的研究生班。那个班级有莫言、余华、刘震云……但作家毕淑敏眼中的迟子建,是“一个女孩依着清冷的板凳,慢慢地吃她的饭。她吃得很仔细,吃得很寂寞,一任凉风扬起她修长的发丝”。迟子建说自己不是很合群。

  多年来,迟子建孜孜不倦地做着一件事情——书写童年。那些养育她的土豆、白菜、萝卜、豆腐、油茶面儿、菜园子以及山峦、河流、草滩、花草,陪她成长的虫子、冰灯、火炉、露天电影,那些在她生命中留下烙印的人们:父亲、三姨父、老毛子、外祖母……北方大地一些业已消失的事物和景象,均在迟子建笔下复活过来,不是诗意的美丽的暂时再现,而是长久的耐心的踏实贮存。迟子建就像一个朴素的北方农妇,以隐忍的热爱为盐,记忆为料,一句话,一束光,一个念头,或者一个情节,一幅画面,一种味道,都被她一一掐取腌制发酵保鲜,使它们在故乡的大地美学上熠熠生辉。她那独特的唯美气质,不能不说是个异数。她说:“女人不懂得愤怒,仿佛天池水一般平静清凉。”

  有人曾指她的作品有局限,但她说:“我只愿写我想写的东西,用我认为好的方式去写,不苛求意义。看到自己的局限,也只有写,继续写,才可能逐渐超越。一个农民,种了几十年庄稼,总还是懂得把苗子留着,把野草拔去的吧。”

  读读书、写写字、用不赖的厨艺“犒赏犒赏”胃、喝点红酒、散散步,这就是比较标准的“迟子建的一天”。时至今日,她在电脑上写作,仍感觉别扭,“有的时候打字跟不上文思,一个精妙的词汇往往在爆发的一瞬间溜走了。看来以后写长点的小说,还得走老路子,先在本子上写一遍,然后再用电脑抄改。”对网上海量的信息,她没有占有的欲望,从不在网上看新闻或者浏览。

  三获“鲁迅文学奖”,在迟子建看来,就似“一阵一阵风吹过脸庞”:“风吹在脸上很舒服,但如果风不吹过来,人也照样往前走。”我无意间提及她的黑龙江省作协副主席头衔,她笑了:“如果别人看到迟子建,只想起她是作协副主席,或是别的什么头衔,而不是她的作品,或者作品中的人物形象,那是她的悲哀。对一个作家来说,作品才是最好的‘头衔’。”

  2003年,迟子建的长篇《越过云层的晴朗》出版时,出版社说她的小说名字不打眼,叫她改个名字,她不同意:“除了向文学本身妥协,我不会向任何东西妥协,包括市场。”她在日记里写道:“在世界上种种的游戏中,最没有诗意的就是财富的游戏。”

  迟子建又是细腻温暖的。她几乎不写闲愁闺怨,更别提风骚艳情,她的笔下,都是平常日子里的酸甜苦辣:吃饭、穿衣、写作、旅行。她用丰沛的情感和朴素的思想拥抱生活,甚至用它们来包裹冰冷的死亡。

  很多年了,我一直喜欢迟子建如水一样的透明,喜欢她如“北极村童话”般的真实。她的小说创作平实但很有节奏感,她的文字节制而干净,她关心的是底层平民的生活琐事,她讲的故事仿佛就发生在你的身边。北大教授谢冕在迟子建的小说《世界上所有的夜晚》的授奖词中说道:“向后退,退到最底层的人群中去,退向背负悲剧的边缘者;向内转,转向人物最忧伤最脆弱的内心,甚至命运的背后。然后从那儿出发倾诉并控诉,这大概是迟子建近年来写作的一种新的精神高度。”

  “我写作,不是因为职业,是因为热爱写作,可以说写作是我生命的一种存在方式。我的生存状态跟农民差不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种状态,我很满意。”迟子建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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