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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变化的语境中书写不变的情怀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11月19日09:29 来源:中国艺术报 金涛

  无论在怎样的情境下,作家都要一以贯之,保持自己的情怀与胸襟,保持对这个世界坚定的信念,什么时候都不放弃不气馁,终有一天会写出头的。

  西方小说讲虚构,少议论,中国小说重史书功能,可以发议论。各有各的写法,关键是怎么写,怎样打动读者,怎么用中国的叙事经验服务现在的写作。

  近日,在天津举行的中国文学论坛上,“作家情怀与时代语境”成为作家与评论家研讨的主题。其中,天津青年作家秦岭讲述的两则小故事令记者久久难忘。

  去年,秦岭到新疆和田采风,在饭店洗完手,习惯性地甩了甩,一抬头,发现服务员小姑娘正很不乐意地盯着他。“从她不乐意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感动和敬畏。她狠狠地瞪着我,瞪得我心里哗哗地颤动。 ”这时秦岭才意识到,在和田洗完手是不能乱甩的,因为那里太缺水。而在北京、天津这些大城市,人们用水却“肆无忌惮” ,两相对比,秦岭说作家要通过作品让城里人也感受到水的珍贵。今年春夏之交,秦岭又到重庆、贵州、广西、陕西、宁夏、甘肃等地的偏远山区做了有关农民饮水安全问题的考察,对“水是生命之源”这句古语有了真正的体验。

  另一则小故事有点夸张,却反映了边远省份山区群众生活的不易。在广西,工作组下地方检查工作,问一个农民:“大爷,你们家种了多少地? ”大爷回答:“我们家今年种19块儿地。 ”工作组的同志心想, 19块儿地不少啊,就接着问:“现在种到什么程度了? ”大爷说:“种17块儿了,还有两块儿不知在哪儿。奇怪了! ”说着,大爷拿起草帽就要走,突然眼前一亮:“哦,原来在草帽下边呢。 ”

  “人间烟火,布满平平淡淡的奇特和奇特的平平淡淡,这是一种呛人心肺的诱惑。难以相信,一个没有情怀和语境的写作者,是否能在烟火的五味杂陈中自由穿越、拨云见日,完成从始发到目的地的全程记录。 ”秦岭说。

  被妖魔化的当代文学需要作家评论家正名

  “我是处在文学生物链最底层的屌丝级作家,苦啊。我希望在莫言获得诺奖之后,所有有关文学的会议都能够成为为中国当代文学正名的会议。 ”著名作家徐坤这样一席话,却是源于中国作家当下所处的时代语境。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徐坤认为中国当代文学被妖魔化太久了,这给作家带来了许多不利影响。2003年底,徐坤从中国社科院调到北京作家协会,成了一名专业作家。此后的十年,徐坤赶上了中国文学最被边缘化、最艰难、最受娱乐化排挤的十年。一方面,国际上以顾斌为代表,形成了妖魔化、贬低中国文学的倾向,“中国当代文学垃圾论”影响深广。另一方面,对作协体制多有攻击,所谓作家是纳税人出钱养活的。徐坤说,这种攻击直接的受害人就是辛辛苦苦进行创作、制造文化产品的作家。她为大家算了一笔账:作家出一本书,版税能拿到12 %算是比较高的,这12 %里还要交20 %的税。作家的版税起征点很低,到800元就要征税。徐坤说,作家本身也是纳税人,纳的税比其他行业还多;从创作方面讲如果不用诺奖标准去衡量,中国的优秀作家不止十个,中国优秀的当代文学作品也何止十篇百篇。中国文学需要有人给正名。

  多年来,整个从事严肃文学写作的作家被严重边缘化,面对各种困境,莫言能顶住压力,获得国际大奖,徐坤由衷地感到高兴、自豪。徐坤说,莫言一路走来的艰辛和最后的成功对作家的启示就是,一个真正的作家,无论面对怎样变化无常的语境,都应该思考如何以不变应万变,认清文学最后追求的是什么?“透过莫言的作品,比如《生死疲劳》和《蛙》 ,我们能感觉到莫言是带着问题来写作、来揭露问题,最后走向信仰的。 《生死疲劳》 ,表面看是为地主翻案,却是通过魔幻的形式揭露出来人性的向善; 《蛙》写了中国整个六十年的生育史,写的是人类的救赎。这是特别值得当代作家来学习的。无论在怎样的情境下,作家要一以贯之,保持自己的情怀与胸襟,保持对这个世界坚定的信念,什么时候都不放弃不气馁,终有一天会写出头的。 ”

  当然,人们对当代文学的批评也并非全无道理。除了偏见,徐坤认为确实也存在问题。比如网络的出现降低了作家门槛,什么写手不经筛选、衡量、评判,只要稍微在网上涂鸦、攒东西,都可以叫作家。衡量的标准没有了,尤其是好作家、名作家衡量的标准没有了,许多界限被混淆。徐坤说,写手就是写手,就像演员和艺术家,不在一个层次。

  作家是时代的瞭望者注视地平线上细小的变化

  今年,央视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风靡大江南北,诗人王久辛看了后感慨道:为什么这样的作品能火?我们的文学需要关注什么? 《舌尖上的中国》的流行给王久辛的启示是,文学要多关注老百姓的真实生活、写出有滋有味的作品。他说:“现在创作有两个不好的方面,一是大量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生活原本有滋味的东西都失去了;二是偏爱苦难题材,跟在西方价值观后边,迎合西方,缺少中国的价值观。时代语境在改变,大船掉头了,老百姓不愿意总看苦难,现在太多的作品缺少诗意生活。 ”

  “假使国家是一艘船,新闻记者就是站在船桥上的瞭望者。他要注意来往的船只,注视在地平线上出现的任何值得注意的小事。 ”这是美国著名报人普利策的名言,虽然说的是新闻记者,但评论家梁鸿鹰却认为同样适用于作家。他说,现在作家、艺术家正面临新的时代语境,变化非常快,前个月是一种情况,下个月就变成了另一种情况,写小说时是合时宜的,但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会产生疑问,会反思对现实的认识、对人的把握到底准不准确?“变化是好事。生活内容丰富,人们需求多样,如果还像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就八个样板戏,时间似乎停滞,这样并不利于创作。 ”梁鸿鹰说。

  梁鸿鹰同时指出,作家对社会变化的回应,首先应该是文学的、尊重创作规律的回应,有自己的角度,而不是简单地按照文件、政策去写。不久前,徐坤凭借剧本《金融街》获得《人民文学》奖,剧作在展现金融街的开发建设时,没有从决策、部署写起,而是从北京市井小院儿的邻里关系讲起,梁鸿鹰说,这正是作家面对变化的时代氛围以自己的方式所做的回应与思考。

  文学是思想的表情照亮心中被忽略的角落

  按照曹雪芹的说法, 《红楼梦》中所写之事无朝代纪年可考。但《红楼梦》果真是一部无时代语境的作品吗?显然不是。评论家王彬举了两个小例子。

  《红楼梦》第五十三回写到:“这里贾母花厅上摆了十来席酒,每席傍边设一几,几上设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百合宫香。 ”炉瓶三事指什么?查阅资料后,王彬了解到,炉是指香炉,瓶是箸瓶,盒是香盒。当时一般人家烧线香,但贵族烧香饼。香饼用树脂类的香料制成,做起来麻烦,并要用炭火烧。贾府是贵族之家,如果点线香,就闹笑话了。

  另一处细节是在黛玉初进贾府时,黛玉到王夫人处,看到临窗大炕“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 。“文王鼎”是什么?原来这是殷商周三代青铜鼎的经典样式,乾隆皇帝很喜欢,仿制过一些,地方官员也跟风制作作为进贡物品。因此文王鼎都放在比较肃穆地方。简单的器物,细致入微的描写,无意间透露了当时的时代背景。

  炉瓶三事、文王鼎,从日常物用中即可看出曹雪芹所生活的时代特点与家族状况。王彬说,现在作家写作往往重幻想、重故事,但真正有时代气息、优秀的作品还应该像《红楼梦》一样能够让读者看到知识与情趣。同时王彬也指出,中国小说应该努力写出有中国特色的叙事,比如孙犁晚期的《芸斋小说》 ,不但大胆地在小说中加入评论,还将故事写得不那么虚构,有些就是孙犁自己的经历。“西方小说讲虚构,少议论,中国小说重史书功能,可以发议论。各有各的写法,没有高低之分。关键是怎么写,怎样打动读者,怎么用中国的叙事经验服务现在的写作,这是我们应该考虑的。 ”王彬说。

  中国人经验的复杂性、多变性、丰富性,需要作家去深入体验。在这种大的时代语境中,人们对文化产品品质的要求也提高了。以前书少,拿到就很稀罕;现在拿到一本书,如果封面都不吸引人,读者可能就不看了。梁鸿鹰说,时代对作家艺术家提出更大的挑战,作家要想写出耐看的作品,就应该具备三方面的素质:第一是诚实,要写真感受;第二要敏锐,不一定表现全貌,但要捕捉到社会细微的变化,能看到亮点;第三要原创,是有难度的写作。梁鸿鹰说,作家的使命,要为人的完善、为精神世界的发育服务,文学要反映出思想的表情,照亮心中被忽略的角落。

  论坛期间,记者发现,爱发微博、讲起话来满口俏皮网络词汇的徐坤,使用的却是一款老旧手机,在物用方面,她并不追时尚。据朋友们透露,徐坤平时生活还相当抠门。但是,“5 · 12”特大地震后,徐坤到甘肃陇南豆坪乡豆坪小学采访,一下捐赠了10万元稿费,用来帮助学校的灾后重建;不久前,徐坤又给豆坪小学捐赠20万元稿费,设立“作家爱心助学基金” ,帮助大山深处那些贫困家庭的孩子完成学业。这同样是一位作家在变化的时代语境中书写的一种不变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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