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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生命起舞——访北京现代舞团艺术总监高艳津子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11月07日10:26 来源:文艺报 任晶晶
《觉》演出照《觉》演出照

  从1995年北京现代舞团成立至今,高艳津子带着她的现代舞作品和舞团的演员们到世界各国巡演,多次为国外重要艺术节创作委约作品,多部作品在国际上获得大奖。她的作品打破了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界限,且变化多端,舞台呈现总是超越想象,被称为 “最具灵性的舞蹈家”。但十几年来,北京现代舞团却像一只迁徙的鸟,一直没有自己的剧院,在这个商业化的时代,高艳津子带领着这个团队始终坚持着现代舞的风格和精神,真诚地为舞蹈而舞蹈。孤独的坚守下,是她单纯且执著的使命感——用我的舞蹈,唤起更多人心中的舞蹈。

  舞蹈不是教科书,不能去做解释性的创作,而应该表现出创作者是怎么感受节气的。

  记者:11月9日至11日,你的新作《二十四节气·花间十二声》将在天桥剧场首演,这个作品取材很特别,它跟你以往的作品有什么不同,你想表达什么样的思考?

  高艳津子:我的每部作品都会不同,它跟人的生命一样,是不断地生长和变化的。《二十四节气·花间十二声》在选题、形式上跟以往都有不同。之所以选这个题材,是因为我对中国的二十四节气一直很感兴趣,它是中国人特有的计算时间的方式,是天地对话的发现,是东方哲学和美学的显现。我很感叹于古人的智慧,一直在想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表达。舞蹈不是教科书,不能去做解释性的创作,而应该表现出创作者是怎么感受节气的,因此,我选择了用花去表达,以二十四节气为载体,从花的眼睛、花的聆听、花的心动看世界,收获十二段花开花落间不同生灵发生的故事。从另一个角度说,我觉得春、夏、秋、冬是神的风情,是天地的一次完整呼吸,万物在这一呼一吸间,从苏醒、生发、收获、枯亡形成生命性的动律,宇宙在变化中完成一次次轮回,神在无限爱念中风情万种地旋转。而花间是众花神的世界,是万物中一双观天地冷暖、四季途境的眼睛,如果万物不多情,就不会有“生命感”的世界。我希望用舞蹈的方式来和观众一起感受天的博大、地的包容、神的风流、人的多情以及物的生动。

  形式上我摒弃了传统现代舞的晦涩、抽象、深刻等,使其变得更加开阔和自由,可以与观众进行更大面积的互动和对话。此外,为表现二十四节气的丰富与多彩,舞剧将运用多媒体的手段,服装道具也更美轮美奂,我觉得这是一台老少皆宜的现代舞作品。

  充满激情的表达才是艺术创作的规律,只有你的心动了,才有可能去打动别人。

  记者:我们知道现代舞强调抽象的、精神的、心灵的表达,但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下,观众喜欢看的是有故事性、能看得懂的表演,你有想过怎么让现代舞走向大众,让更多人接受吗?

  高艳津子:像这次《二十四节气·花间十二声》的创作,就是我为此尝试着迈开的第一步。二十四节气是中国老百姓的文化基础之一,很容易和观众在感情上产生互动,而且全剧不拘泥于单一的现代舞形式,还加入了古典舞、民族舞、芭蕾舞等多种舞蹈元素。我的艺术观念与别人有所不同,我认为创作者在实践中应大胆地奔跑起来,尽可能地打开你表达的自由,而不受限于它是否是现代舞或其他某种形式。充满激情的表达才是艺术创作的规律,只有你的心动了,才有可能去打动别人。我一直觉得我过着与大家一样的生活,有着共同语言,只要我把我喜爱、兴奋的东西与大家真诚地分享,观众就一定能感受得到。

  记者:对于现代舞创作的题材,你在选择和创作时有什么特别的偏好?

  高艳津子:如果说有什么偏好的话就是不刻意。刻意是舞蹈的天敌,它会影响和偏离心象的表达,很多人可能会受到市场的影响,考虑到许多他人的因素而产生“刻意”。而我自己属于少产的创作者,我的每一次创作都像一次深呼吸,我需要积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然后很自然地进行吐纳。这个过程,我可以细腻地寻找内心深处最有感知的东西,感悟自己有兴趣的东西,不着急、不刻意,直到心象慢慢清晰起来,而创作的过程就是把心象表现出来。记得一次国外演出后,有位观众激动地对我说:“就像睁着眼做了一场梦,但你是怎么做出来的,我的梦里就没有这样的东西。”这个梦给了他一个惊喜,什么叫作品,我认为,哪怕你表现的东西再小、再单薄,但能有一点别人没有的东西,就有意思了。虽然我的作品不多,但将来有一天回头看,会从中看到我对人生的思考和一个女人生命的足迹。

  好的作品没有国界,没有地域性。

  记者:你认为现代舞为什么能在中国发展,孕育它生长的土壤是什么?

  高艳津子:很多人因为现代舞的起源和最初的发展源自西方,便认为现代舞是西方舞种,其实这个观念并不完整。现代舞追求的是舞蹈的精神自由和解放,而不是特定的动作和风格。当这种创作者自身思考、自身原创性语言被唤起的时候,它属于全人类。现代舞是为我要表达的自由服务的,他打破了传统舞蹈的专业训练带给人们的望而却步和各种框框,使舞蹈与人们更贴近了。虽然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文化,但对于艺术来说,其表达的内在情感对全世界的观众来说,接受起来是没有障碍的。当他们被打动和感染时,他们的情感是一样的,所以好的作品没有国界,没有地域性。中国的传统文化可以成为现代舞的精神营养和他生长发展的沃土。当然,一定要经过创作者自身的过滤,成为属于创作者惟一的语言和思考。

  记者:从你经常出国演出的经验来看,中国现代舞发展有哪些方面的优、劣势?

  高艳津子:相对于西方来说,现代舞在中国发展最大的优势来源于中国社会的巨大变化。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不仅是经济上的变化,更带来了中国人心理、文化以及信仰变化,这种变化不但范围广泛而且速度日新月异,它为我们提供丰富的社会素材和创造灵感,更激发我们想要表达的强烈意愿和动机。而西方社会经过上百年的演变,社会结构等方面都比较成熟,人们可以想象的空间以及表达的诉求相对和缓,由此带来创作者节奏的变慢,甚至停止,而中国则完全相反,打个比喻,“西方是一条静静不语的湖泊,中国则是一挂飞流奔腾的瀑布”。当然,我们也面临劣势,现代舞的观众还太少,能理解和欣赏的更少,许多人还不习惯抽象和精神的表达。而且我们的舞者大多受到的都是传统形体技巧的培养,难于抛弃既有陈式、追寻心灵状态的自由表达。

  记者:要进行市场化演出,就需要寻求资本的支持,但我听说,北京现代舞团没有稳定的运转资金,之前在国内的演出都是依靠在国外的巡演以及国外艺术界的创作资金来支撑的,现在还是这样艰难吗?

  高艳津子:纯粹的艺术团体都会面临生存压力,尤其作为民办的现代舞团,我们的艰难就是没有赞助商,完全靠我们自己跳舞和国外巡演来生存,压力很大。就像这次《二十四节气·花间十二声》的演出,就算票房全满,我们也仍然是亏本的,我们每一次的奉献都要用很长时间来平衡其所付出的代价。北京现代舞团演出了十几年,就迁徙了十几年,有时候,我也会惆怅演出结束后我们去哪儿落脚?但是上了舞台,看着台下座无虚席的热情观众,我就把这些全忘了。坦率地说,面对市场化的演出,我们很需要有经济实力和资源的人士来帮助。我们在中国的状态一直是以推广和给予为主,很少介入纯商业性的演出。一是我们能力有限,我们的精力只能投入创作,另外我们实在没钱也不好意思请别人完全无偿地帮助我们。

  记者:和你一起创建中国现代舞团的成员都陆续离开了,如今就剩下你一个人了,我听说,你几次都想走,去做一名自由舞者,可为什么还是留下来了?

  高艳津子:这曾经是我很挣扎的一件事情。我是有自己独立的艺术观念的人,但在一个团队里,大家的观念会有分歧,因此我会感觉到一种局限。可是,我又是一个有着中国式感情的很恋旧的人,经过这么多年,我习惯了这个氛围,感觉就像自己的家。中国的现代舞团不多,观众也都不是很了解,但并不是没有存在的价值。一方面,我们通过在国外的演出和比赛,让西方看到了中国舞蹈艺术家对当下的关注和思考,也是西方观察和了解中国社会变化的一个窗口。而另一方面,我们通过在国内的演出和推广,教会国内观众如何用自己的方式去思考和表达,培养观众更高层面的欣赏水平和精神状态,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中国的观众一定可以成为国际性的观众,而这同样也是我们这些现代舞者的使命和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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