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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非对畅销不感兴趣 建议作家远离恶意炒作风气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2年06月12日10:03 来源:深圳特区报

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年5月版“江南三部曲”。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年5月版“江南三部曲”。
“江南三部曲”精装。“江南三部曲”精装。

  记者 钟润生 文/图

  在刚刚结束的第22届全国书博会上,要列举出最令人瞩目的书,著名作家格非的“江南三部曲”当之无愧入选其中。《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组成的“江南三部曲”,此次由上海文艺出版社一次性打包出齐,成为读者追捧的对象。

  “江南三部曲”是格非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酝酿构思,沉潜求索,到2011年最终完成的系列长篇巨作。格非在坚守艺术品位的同时,用具有穿透力的思考和叙事呈现了一个世纪以来中国社会内在精神的演变轨迹。此次银川全国书博会上,格非在现场举办了新书发布会。记者特地约访了他,关于“江南三部曲”、关于写作、关于阅读。

  “江南三部曲”介入百年历史

  记者:格非老师您好。如果没有记错,上个世纪90年代中,也就是您出版了长篇小说《欲望的旗帜》后,有将近十年的时间,就一直没有大的动静,直到2004年推出“江南三部曲”第一部《人面桃花》。而且,《人面桃花》最大的特点是,完全区别于您前期的“先锋”话语,在《人面桃花》中,您致力于更朴素、更宁静、更温婉、更细腻地去阐释人生,洞悉历史。所以,我对这空白的十年,很感兴趣。这十年,您在为三部曲构思?还是您也跟别的作家一样,会有一段写作困惑期?

  格非:确实,那会儿,我差不多有十年没有写东西。写作对我来说是一件很业余的事情。先锋这个概念我根本不太关心。我写作,想回答的可能还是我个人的问题,我遇到了困惑,需要通过写作来解答。所以,困惑肯定是有的。同时,我也希望能够跟读者进行沟通,我写作的目的无非就在这儿。

  困惑不代表停止。我构思“江南三部曲”的时间,实际上差不多就是《欲望的旗帜》写完的1994、1995年,从这个角度来说,创作三部曲的时间非常漫长。

  记者:“江南三部曲”的时间跨度,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您是从辛亥写到当下,百年时间。能否简单讲讲您想表达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格非:我大致的想法是通过三个不同的时间段,介入这一百多年来的历史。第一个时间段,选在辛亥前后;第二个选在上世纪50年代;第三个选在当下。这三部曲不是一气呵成写完的,当中有非常多的变化,每写一部要停好几年,所以这当中会有一些东西跟最初的构思有很大的区别。但宗旨没变,就是通过故事、人物,呈现这百年来的历史、生活以及变化。

  记者:三部曲尽管在时间上是“顺流而下”,但各个作品之间还是有明显区别的。我说的区别,不是故事、人物的区别,是整体气质的区别。比如第一部《人面桃花》,很诗意,而第三部《春尽江南》很写实。

  格非:确实如你所说。这跟创作的题材、当时的心境有关。比如说,写《人面桃花》的时候,学校派我去韩国交流一年,教书。在那个地方没有朋友,比较寂寞。在一个完全不同语言系统的国家里写作,心态也不一样,比较安静,所以诗意的东西比较多一点。到了第三部《春尽江南》,写当下。我用了很多材料,其中有一些材料就是我的朋友,我写作时就会笑起来,因为我觉得这就是我的朋友在我的跟前。里面也会涉及很多我们熟悉的社会现象。《春尽江南》,自然就会跟我们现在生活的时代有着直接的对话关系,就像你说的,“写实感”会强烈一些。这种变化、不一样,很正常。

  作家不应无原则地推销自己

  记者:我想和您再聊聊写作的事。您看,这个书博会上,展出各种小说,这些小说的封面,集中体现了一个很明显的现象:穷尽手段在包装、找话题、找噱头、贴标签,目的就是希望能畅销。但我在采访您之前,做了一些准备,搜索了一些资料,注意到您的一个观点:不希望自己的小说成为畅销书。该如何理解一个作家的创作和市场之间的关系?

  格非:我觉得你观察到的,是我们这个社会的一个问题。我们这个社会问题非常多,但我觉得最大的问题——从我的经验来讲——可能是在文化领域里面,包括作家和文学创作。作家这个职业就是“反时趋”的,即反对这个时代某种趋向性的东西。文学是一种补救。假如一个作家赞同现在社会上所有观点,那他不用写作了。

  文学和作家是有自己的任务的。文学的任务,就是对现实提出批评,提出进行某种整合性的批评。作家呢,他一定要提出他的见解。假如你为了讨好某种意识形态,为了讨好读者,讨好市场,那么这个书即使好卖,也毫无价值。如何让自己的书成为畅销书?有什么秘诀?我经常跟大家说,很简单,就是你先把自己变成一个畅销的人。比如说,我们都很奇怪,有很多节目主持人的书卖得很多。为什么?因为这个人有名,所以他的书就会卖很多。所以,你想尽办法把自己变成一个让大家都知道的人,什么书都卖得掉,但这与质量没关系。

  记者:您这个角度听起来挺新鲜。

  格非:一本书是不是畅销,跟这本书好不好,没有关系。我举一个例子,卡夫卡这个作家,当年他的书出版后,在布拉格印刷,多少年以后才印了千多本,经过多年,只卖掉了10本。卡夫卡本人很清楚,有9本是他自己买的,也就是说他的所有书里面卖掉的,只有一本。所以卡夫卡一直很奇怪,他每天睡觉都在想,买我书的那个家伙是谁。尽管如此,但你不能否认卡夫卡是一个伟大的作家吧?

  今天,很多书销量很大,能说明什么问题呢?什么问题都不能说明。我觉得一本书卖得多,对作家来说,可能版税比较多,可以挣一些钱,当然我也愿意多挣一些钱。但今天很多人通过各种办法炒作,然后让它成为一个畅销书,这样的话,我觉得没有必要。一本书可能在今天默默无闻,可能两百年以后成为畅销书。有的书在今天很畅销,但可能20年以后就默默无闻,没有人知道了,永远被淘汰了,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一再发生。

  所以,我对畅销没有太大的兴趣。同时我也想说,一个作家不应该没有原则性地推销自己,作家还是应该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不要受恶意炒作风气的影响。

  记者:说到“畅销”,我突然想到,好像您的作品还没有被改编过电影。

  格非:我写小说到现在,要找我拍电影的人很多,都是一些大导演。有很多导演还做了大量筹备工作,但最后没有一个导演拍成。我想,这恐怕不是导演的问题,是我的作品的问题。这个“三部曲”出来以后,很多人给我打电话要买它的影视版权,我没有答应。我首先要了解你准备把它拍成一个什么电影,你准备搭什么样的班子,你请谁来做导演,你打算怎么投资,这是我很关心的。我不希望自己的作品随随便便就被糟蹋掉。

  读小说《2666》感到震撼

  记者:在银川机场,我注意到您刚刚又出了本新小说,叫《隐身衣》,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的。这个小说刚刚在《收获》上也发表过。谈谈《隐身衣》吧。

  格非:你了解的信息量够新、够全的。聊《隐身衣》,要聊到《春尽江南》。当年我在写《春尽江南》时,遇到一个问题。我是一个音乐爱好者,我听音乐的历史可能已经有二三十年了,周围有一大堆发烧友。在写《春尽江南》的时候,我就在想,要不要把这一段经历写进《春尽江南》里边去,最后决定不要写。但最后还是很克制地写了一点点,把大部分材料放在一边。后来刚好有人跟我约稿,我就在《春尽江南》写完了以后,用了两到三个月的时间,把从《春尽江南》里抽出来的部分,写成了《隐身衣》。这个小说,应该说是我个人比较满意的一个作品。

  记者:《隐身衣》充当了“江南三部曲”的“副产品”,而且很优质。您最近在读什么书?

  格非:我最近在看的、比较感兴趣的一本小说,是智利小说家波拉迪奥的《2666》。这本书,很多朋友跟我推荐,我现在只看了第一部和第二部,后面还有三部没看。从我看第一部、第二部的感觉来讲,有人说这是《百年孤独》以后最好的小说,我不知道这个评价对不对,但我觉得至少是最近四五年来,使我感到震撼的一部小说。

  “江南三部曲”

  在时间跨度上,“江南三部曲”跨越百年来中国社会的不同年代,主人公的关系似有关联,但故事各自独立,作品深入思考并描写一百年来中国社会、历史、知识分子等问题。其中,《人面桃花》选择20世纪初的中国为背景,情窦初开的少女秀米遇上了革命党人张季元,然后一场关于革命、乌托邦的故事由此展开。作者没有拘泥于历史的细节,而是在此基础上另辟一条通往人的心灵空间的通途。作为三部曲中的第二部,《山河入梦》在情节上承接了《人面桃花》的叙事,并展开塑造了一个贾宝玉式的主人公,以及与之相配的一个爱情悲剧。《春尽江南》通过对一对中年夫妇一年中所经历变故的叙述,串连、闪回将近20年的时光倒影,对当下中国人所面临的现实问题与精神世界的嬗变有冷静、深刻的透视。

  格非

  著名作家、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1987年发表成名作《迷舟》,从此以“叙述空缺”而闻名于“先锋作家”之中。而1988年发表的中篇小说《褐色鸟群》更是曾被视为当代中国最玄奥的一篇小说。在沉寂十年之后,2004年,格非推出了风格迥异于其以往作品的长篇新作《人面桃花》,随后于2006年、2011年相继出版长篇小说《山河入梦》、《春尽江南》。这三部作品最终形成“江南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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