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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后推出新作《梁庄十年》 梁鸿再写梁庄:“记录他们我很幸福”
来源:北京青年报 | 张知依   2021年03月24日09:16

活动现场

十年前,《中国在梁庄》及其后《出梁庄记》的面世,让作家梁鸿笔下的村庄成为非虚构文学研究不可绕过的样本,也引发了社会学等其他学科领域的关注。十年间,梁鸿不断重返梁庄,作家和笔下记录的人物一起成长,她将近十年持续的观察汇成新作《梁庄十年》。

“中国当代村庄仍在变化中。随着村庄的改变,数千年以来的中国文化形态、性格形态及情感生成形态也在发生变化。我想以‘梁庄’为样本,做持续的观察,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到我个人去世,这样下来,几十年下来,就会成为一个相对完整的‘村庄志’,以记录时代内部的种种变迁。”作家梁鸿如是写道。

近日,十月青年论坛在北京十月文学院举行,以“ 梁庄与非虚构中国”为题,探讨《梁庄十年》作品背后的文化意涵,李敬泽、卢晖临、邱华栋、贺绍俊、杨庆祥等18位作家、评论家、社会学家,围绕作家梁鸿新作展开解读。

书写十年后的梁庄

十年前,《中国在梁庄》在《人民文学》发表后引发广泛关注,迅速成为非虚构研究的代表性作品,此后梁鸿的《出梁庄记》记录那些离开梁庄的年轻人,同样引发关注。此番出版的《梁庄十年》继承了前两本书的视野,继续关注如“土地”“房屋”“回乡”等问题,集结了她近年来的观察与思考,细心的读者发现,在梁鸿的书写中,人物的书写更加日常化。譬如《出梁庄记》中采访了五奶奶的儿子,让读者看到五奶奶儿子的工作环境、生存状态。在《梁庄十年》中,梁鸿写了一个在村庄里面日常生活的五奶奶,这个五奶奶,乐观、幽默、坚强,又很天真。诸如此类的细节还有很多。

十年之后,梁鸿为什么再次出发去写梁庄?在梁鸿看来,记录是一种幸福。“这个村庄内部的生活值得我去记录,里面的每一个人,不管他是什么样的,记录他们我很幸福,我愿意把他们的状态写出来。”梁鸿说。

在著名批评家李敬泽看来,梁鸿的“梁庄”的文本不仅仅是在一般意义上记录了一个村庄的现代命运,它还反映、表现了在这十年中乃至于未来十年不断生成和变化的自我意识和历史意识是如何形成的,我们对乡村、对生活、对时代、对自身的认识是如何形成的,这样的认识又是如何转化为历史的。

“梁庄”系列除了在文学非虚构领域引发讨论,也是很好的社会学研究样本。社会学家、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卢晖临表示,梁鸿笔下这个题材是社会学、人类学特别关心的,“她的写法非常有意思,对我来说也非常新鲜。这些年来,社会学研究过分的概念化,梁鸿的写法,对于做社会学、人类学的学者来说是很好的提醒和启示。”

“梁鸿确实是很纠结的一个人,她一直要纠结在这片土地,要跟这片土地打下去,要扎下去。我们提出‘深扎’这个概念之前,她已经把根扎下去了。”批评家何向阳谈到。

批评家岳雯表示,梁鸿写梁庄十年,是在一段时间里,以动态的视角去完成观察。“我觉得她的问题意识恰恰落在乡村是怎么重新生成的维度上。这个重新生成涉及到有一批人回来,和一批人永远从乡村走了,这是一种轮回。”

“走向人民大地,写出文学无疆”

一定程度上,《中国在梁庄》也开启了国内的非虚构写作浪潮。这本书的出版与当时的文学情境密不可分。作家邱华栋回忆了当年《人民文学》编辑、刊发《中国在梁庄》时的情景。“当时《人民文学》鼓励作家走出书房,走向人民大地,写出文学无疆。”邱华栋表示,两部“梁庄”出来以后,奠定了梁鸿非虚构写作的形象和风格。

“非虚构绝不仅仅是一般的文类概念、体裁概念,它实际上体现着、凝聚着这个时代的文学,在面对时代、社会、人的时候的特别根本性的、核心的焦虑。梁鸿还通过她的写作,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像梁庄一样具有标志性的人物。在过去十年的写作中,她高度自觉地同时又是高度纠结地把自己放到这个时代生活和文学创造的核心性难题之中。”李敬泽表示。

作家石一枫认为,“一个写作者总要回答什么是中国的问题,我们总是渴望总结当下的中国,但是当下的中国唯一最大的特征恰恰就是它的复杂性,这个复杂性在梁庄里面能够看出来。”

“非虚构文学”是一个与历史和现实密切相连的文学组成,也是近年来受关注较多的文学体裁。在梁鸿看来,“非虚构文学”与生活的关系并不是“1就是1”的关系,“我们要试图看出那个‘1’里面到底包含什么,因为生活从来不是不言而喻的,对它内部纹理的发现是真实、真相的一部分。在这个意义上,如果只写生活的、场景的、故事的,只写这座房屋的形状,这只是局部存在的一种表达,作家所要思考的是,这样的局部是如何镶嵌在时代、人性、人的生活之中的,这需要文学来表达。房屋既是一座房屋,但又不仅仅是一座房屋。它与村庄的关系,与过去的关系,都值得推敲。这也是梁庄新的形式带来的新的思考方向。”梁鸿说。

“因为梁庄,我成了梁鸿”

在书写梁庄的十年里,作家梁鸿亦有深刻的自省和反思。她说自己这么多年写梁庄是在一种“诚惶诚恐”的状态。“我自己确实是不自信的状态,不是因为写作不好或者怎么样,而是我对自己的思想一直处于非常不能确定的状态。我总是在不断地反思,不断地想,不知道是否走进人物的内心。所以‘梁庄’系列对我而言不是写作上的事,它的确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部分。因为它,我成了梁鸿。”

在研讨会线上,在分析非虚构和乡村议题之外,也有评论家提出更广阔的希冀,“从梁鸿的书来看,感觉还是比较传统的中国乡村人物的命运。怎么把新的时代气质跟乡村的书写结合起来,这可能是今天作家面临的共同问题。”评论家李云雷表示。

对此,梁鸿表示,作家的书写和作家的成长会是相互的过程,“每个村庄内部都是无穷无尽的,生活的内部也是无穷无尽的,我早年写梁庄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个或者我没有重视女性的生存,到《梁庄十年》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是非常大的问题,她们的身份问题,这也是对梁庄内部重新的发现”。

对于故乡梁庄,梁鸿有好奇,更有期待:“对于梁庄的变化我充满好奇、充满无限期待。所以随着梁庄的变化,我也在变老,我也在成长,如果大家还能再愿意读梁庄,过了十年之后,我们再在一起说梁庄,跟梁庄一起生长,一起生老病死,也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梁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