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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纸堆中的北平学人群星谱
来源:北京日报 | 陈华文  2021年02月02日08:36

《北平学人访问记》(上下册)贺逸文等撰 商务印书馆2020年7月出版

北京具有悠久的历史文化,见证了中国波澜壮阔的社会变革。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这里的大学和各研究机构,云集着一大批重要学者,共同推动时代的发展进程。彼时《世界日报》作为北京有影响的媒体,其“教育界”副刊以连载的方式,陆续推出“学人访问记”系列访谈文章。所访69位学者,文理兼顾,都是当时的学界名流。一篇篇的访谈文章,客观地记录了一位位学人的治学经历和治学主张。这些刊于报端的文章,呈现了一幅星光璀璨的现代中国学人群像。如今对这些文章进行整理并出版,对于我们认识一个时代的风起云涌,颇具有“在场感”和启示意义。

《世界日报》连载“学人访问记”分为两个时期,抗战之前的1935年至1937年,“学人访问记”的主要采编记者为知名报人、时任“教育界”副刊主编的贺逸文;第二时期是抗战之后的1945年至1947年,记者王景瑞又先后访问了15位学者。受访的名家中,有我们熟悉的钱玄同、陶希圣、许地山、周作人、潘光旦、陈垣、冯友兰、徐悲鸿、朱光潜等人,也有今天我们较为陌生的学人。他们对于如何办好教育各有所思所行,彰显出一代学人深沉的家国情怀。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也是一个内忧外患、风云际会的时代。书中所访问的学人,都为当时落后的中国教育深感忧心,在教育方面尽管各有其主见,可是受到经济、战争和社会制度的影响,很多想法难以付诸实施,但是这并不意味他们就此止步,依然付出坚卓的努力。“五四运动”之后抗战之前,文化界、教育界围绕汉字的去留问题,进行了一场“国语运动”,学界也争论不休。作为文字专家,钱玄同认为,复杂难写的汉字,在文盲占据多数的中国,不利于推广和普及,将汉字简化成符号是最佳的选择。现在看来这种观点未免极端,而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并非全无道理——开启民智的首要任务是普及文字,而有着古老文化传统的汉字成为一个硬骨头。

数理专家、北平大学工学院院长张贻惠,深感国人科学素养的贫乏,他热衷于翻译国外科普著作,在工作之余花大量时间从事科普工作。对于理工专业大学生的培养,他认为先进的仪器设备是前提条件,可办学经费并不充裕,他在访谈中对此深感无奈。在他看来,理工类大学生掌握书本理论显然不够,必须要亲自动手,在实验实践中提升学业水准。

清华大学哲学家冯友兰教授认为,不鼓励所有大学生诵读晦涩的古代典籍,那是专门学者的事情。在他看来,比办大学教育更显得急迫的是大兴乡村教育,因为中国人口主体在乡村,文盲也集中在乡村。主张类似的学者不在少数,梁漱溟、晏阳初等少数学人躬身实践乡村教育运动,可在当时积贫积弱的中国,要普及乡村教育,何其之难。

对于大学生的系列教育问题,专栏中对植物学家胡先啸教授有深入访谈。他认为,大学生生理健康,关乎健全人格的塑造,而教育界忽略了青年生理健康教育,若不科学引导,大学教育是残缺的。生理健康教育的匮乏,导致有的学生心理出现毛病,如有的学生喜欢表功,不肯埋头干实事。这个现象是否和生理健康教育有直接关联,笔者无从判定,但是在那个时代就意识到生理健康教育的重要性,是极为难得的。今天,生理健康教育已有长足进步,但依然有长路跋涉。

大学培养文理交融的人才,当时已引起了学人关注。在物理学家文元模教授眼里,数学是理工和多数文科的基础,掌握了数学知识,对于深入的学术研究会带来极大的便利。可是数学难学,甚至学理工科的人也敬而远之,他以为这是错误的。学文科的人要了解理科,学理科的人要具备文史基础。作为大学,要培养文理兼容的人才。九十年过去了,但他的主张依然振聋发聩。

对教育学家吴俊升的访谈,从一个侧面可以看到当时中国教育的生态。学生的假期延长或压缩,当时就在社会上议论纷纷。吴俊升坚定地认为,要给学生更多的假期,处于发育中的学生,增加假期有利于身体发育,也能释放学生的才情。对于教师而言,延长假期则能修养身心,适当休息后更利于高效的工作。对于当时的大学教育,他感到大学课程和中小学课程全然孤立,这显然不符合人对知识接受的连贯性。此外,大学的学科分得太细,这样培养出的学生容易“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这些现象和问题,至今依然存在,如何有效解决,仍处于探索之中。

总体上讲,《北平学人访问记》对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学人的系列访谈文章,涉猎学人的专业背景是多方面的。书中学人们涉猎的社会、经济、文化等多个研究领域的问题,都和教育休戚相关。毕竟教育问题从来都不是孤立的,而是与风起云涌的时代紧密相关。那个时代的教育问题,也并没有因为时代的变迁而失去关注和继续探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