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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刘兆林:作协是我家

来源:文艺报 | 刘兆林  2019年07月12日08:33

35岁那年,正好是我70岁生命的半截点,也正是在那个半截点上,我被中国作家协会发展为会员。这既是我的梦想,又让我喜出望外,一时有点不敢相信!

那会儿,我连中国作协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呢,只知自己正在就读的中国作协文学讲习所,在北京偏远的小关绿化队一大片种满各种小树的苗圃里,只有两长排供同学们寝食的平房,加一座师生共蹲的木板房茅厕,连个用栅栏围成的院子都没有,院门朝哪儿开根本就不用想!所以,哪敢或说哪有心思,去想管着文讲所的上级机关大门朝哪儿开啊!可是,我们文讲所第八期40多名来自全国的中青年同学们,已在那两排平房里,起早贪黑,废寝忘食,把原定4个月结业的文讲所第八期,读成两年后才能毕业的鲁迅文学院首届作家班了。需知,那是粉碎“四人帮”后百废待兴改革开放高潮叠起奇迹天天涌现的1984年底啊!我们还没成为会员时,就在中国作协的文讲所即鲁院前身,像回家似的吃喝拉撒睡近一年了!光是被录取前的那次闭卷考试,已让我们起早贪黑苦熬了一个多月,也兴奋和担心了一个多月。我所在的东北三省加一个沈阳大军区考场,在许多报名者中遴选出20多名考生,集合在吉林省长春市东北师范大学的考场里,他们有的吸了支烟,有的含了片薄荷,我临进考场前喝了几口咖啡。半下午的闭卷考试,考到天黑还没完,考场忽然停电,北京来的文讲所老师,又一一给我们每人桌前点上一支蜡烛,红红的。那20多点红烛火,至今在我心中神圣地亮着。出了考场,有的人还打赌呢,说谁要考上了要请客的。进考场那20多人,只6名被录取。开学后,我真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酒馆请几个认得的文友喝了几杯。那小酒馆虽不起眼,与我们连个院子都没有的文讲所正好般配。酒后一交流方明白,那场考试不过是让想当作家的有志者懂得,文化考试是让大家更重视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学校也如实告诉我们,录取分数主要根据发表作品定,作品质量分占百分之六七十。大家相互把作品名和作者名一对照,可不是吗,每个同学的代表作都很有影响的!邓刚的《迷人的海》、朱苏进的《射天狼》、赵本夫的《卖驴》、吕雷的《海风轻轻吹》、乔良的《湘江之战》、孙少山的《八百米深处》、蔡测海的《远处的伐木声》,陈源斌的《万家诉讼》等等。大家一聊,东西南北中的各处考场,各有难以忘怀的诗意。大家都是有曲折人生经历的作者,学校条件再怎么不好,在大家心里都是诗意。两年后毕业,大多数同学离校后又集体读北京大学中文系作家班去了,我因已有辽宁大学4年函授毕业的文凭,就没再去读北大。但我把鲁院的毕业证书,连同北大的录取通知书,装在一个口袋里,珍藏至今。我曾专门写过一篇回忆那段生活的散文《我们八一期》了,这里不再细说。

那段生活苦是苦点,累也累点,但于我,那是最珍贵而难忘的家一般的日子。想不在单位上班而又有人服务着指导着,天天可听一会儿读一会儿写一会儿,还和亲切的老师们一块排队打饭,并肩蹲茅房解手,有时老师还请我们到家里去串串门,这不是家是什么?对一个青年作者来说,不是家也胜似家。从所长李清泉到院长徐刚,还有杨觉、毛宪文、刘小杉、成增樾、王祥、景瑞等等一群男女老师,各个家人似的亲切。那会儿我还穿着军装,学校把我分在全军最著名我也最崇敬的徐怀中老师名下做学生,我带另几位部队同学到徐老师家吃饺子。当时虽不知中国作协大门朝哪儿开,但中国作协的新老领导,如张光年、冯牧、刘白羽、丁玲、王蒙、唐达成等等,都曾到学校讲话、讲课或专门看望过我们,那都是当代文学史上的人物,却像在家里长辈看孩子一样。

但是,我不能不再从另一个角度说说,作协如何是我们的家。严格讲,该算是中国作协刚创办3年的《小说选刊》推荐我们入文讲所的。《小说选刊》是中国作协专为评选全国优秀中、短篇小说奖(后又扩展出一本《长篇小说选刊》,我的《不悔录》也被评选过),扶持小说作者和繁荣小说创作而应运创刊的。1980年初刚创刊时只选短篇小说,到1984年初才开始选中篇。而我的短篇小说《雪国热闹镇》和中篇小说《啊,索伦河谷的枪声》,接连发表在1983年的《解放军文艺》七、八期上,要不是《小说选刊》从越来越多的作品中及时加以选载推介,也许就被淹没了。值得我念念不忘非说不可的是,选刊不仅马上选载了先发的这个短篇,第二年又在创刊以来第一次选的中篇小说就选了《啊,索伦河谷的枪声》。那时,我既不知《小说选刊》门朝哪儿开,《小说选刊》更不知我何许人也!还有当年那本薄薄的小小的,比现在最薄的《作家通讯》还薄的杂志型《文艺报》,也在不知我何许人也的情况下,对我这两篇小说加以推介。因此我才得以被文讲所录取,并在入学期间成为中国作协会员。也正是我成为会员那年,我被选刊选载的那两篇小说,分别获得当届全国优秀中、短篇小说奖,那个奖就是后来改设的鲁迅文学奖中、短篇小说奖的前身。后来鲁院越办越大,条件与当年比是天壤之别了,外国作家们见了都赞叹;鲁院之后,又添了个世界最大的现代文学馆,鲁院和文学馆连环相套在一个大院里,相映生辉;小说选刊越扩越阔;《文艺报》更由原来不起眼的小薄本本,扩展成每月数十版和涵盖各文学门类专栏的大报;还有,作家出版社扩大成出版集团,其所属越来越厚重的《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民族文学》——分明就是作协大家庭包含的一个个小家,这些小家,也都与我们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