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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根泥土,紧贴现实,用真挚的情感书写时代故事

来源:中国作家网 | 马金莲  2018年09月21日16:35

尊敬的各位领导、作家,朋友们:

大家好!

我发言的题目是《扎根泥土,紧贴现实,用真挚的情感书写时代故事》。

我来自宁夏回族自治区。2000年,18岁的我从当时就读的固原师范学校文学社起步,走上文学创作道路,18年来先后在各级文学期刊发表纯文学作品300多万字,大量作品被各种文学选刊转载并进入各种年度选本,出版小说集6部,长篇小说2部,2部作品译介国外。

我的文字大多从儿童、女性视角入手,展现中国西部宁夏大地上回汉百姓的生活现状、人生故事和命运状况。对于写作,我始终怀着一颗真挚纯朴的心,坚持用朴实无华的语言表达着对现实生活的真挚情感。

坚持这些年我付出了无数的心血,但是也收获了文学的馈赠。

从2004到2007的三年,我没有工作,在乡下的婆婆家生活,那是一个有着十多口人的大家庭。我成了上面有公公婆婆,中间有四个妯娌的小媳妇。我每天生活在各种考验当中,不会做花样繁多的饭菜,扛不起重要的农活儿,只能咬着牙面对。真正的乡村生活是艰苦的,在那样的环境里,写作,看书,学习,似乎都是很奢侈的事情,一切都是围绕着生活而进行,做家务,伺候老人,照顾孩子,和妯娌和谐相处,去地里干农活儿,才是一个农村小媳妇该干的正业,所以那段时间我的写作几乎停止了。记得冬天的时候,我不愿把大把时间浪费在陪婆婆妯娌等闲聊上面而躲起来看书,总是惹得婆婆不高兴。记得冬天我们在厨房里烧火做饭,我常常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望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走神,我看见火在笑,笑得悲壮而灿烂,那时候我就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要把这样的感觉变成文字,定格下来。那段日子我完全是以一个乡村媳妇的身份在认真地生活,我和乡村里那些小媳妇没任何不一样,我和她们一样流汗流泪,像她们一样上山下田、柴米油盐、家长里短,认真而虔诚地对待生活和生活赠与的一切考验。

2007年我通过考试当了教师,同一年通过考试去乡镇做秘书。从繁重的农村劳动当中解脱出来,我恢复了写作,强烈的表达欲望激励着我,我开始在省级刊物大量发表作品。

2010年底,我进了市民盟。女儿跟着我进城入学了,而幼小多病的儿子只能暂时寄养在婆婆家里。从此我开始了每周末都要回乡里看孩子的日子。每次离开的时候孩子都抱着腿哭着不让我走,而半夜时分从电话中得知孩子又发烧了,我总是揪心得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回去看他。这时候我就注意到,像我儿子一样留在老家和老人一起生活的孩子,竟然日渐地变成一种常见现象。年轻的父母外出打工,老人孩子成了留守人群。我就想,我和儿子至少一周能见一次面,而那些打工的家庭呢,有好几个月不回来的,也有一年半载难得团聚的,更有好几年才见上一面的。那些孩子像野草一样在泥土里长着,每当看到他们胆怯而忧郁的目光,我心里有一种疼痛在撕扯,换了他们是我的孩子,我是他们的父母,我该怎么办?从此我开始大量关注留守这一特殊群体,有空就往附近村庄跑,利用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了解情况,搜寻故事,捕捉细节,有一种很强烈的责任感在督促我,得写写这方面的事情。

2012年我开始写第一个长篇小说《马兰花开》,在婆家生活的那些日子,那些故事和细节,那些难忘的片段,排着队往脑子涌,我感觉自己又回到那样的日子里走了一遍。当写到主人公马兰被生活一次次考验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那个马兰,她的委屈、艰难让我数次落下眼泪,而她的乐观和积极向上,又让我露出欣慰的笑容。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尝试过长篇小说,但是扎实的生活基础,让这部作品拥有了结实饱满的内核和打动人心的力量,作品先后入选中国作协和宁夏党委宣传部重点作品扶持,出版后获得中宣部第十三届“五个一”工程奖。

2013年中篇小说《长河》在《民族文学》首发后,被《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新华文摘》等多家期刊转载,并先后入选13家选本,进入中国年度小说排行榜榜首。2016年以《长河》为名出版的小说集获得第十一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作品面世以来,很多前辈、朋友、老师、老乡、读者见到我的第一面就说,《长河》写得好,把我们一直都很熟悉但是从来没有认真思考、深入思索过的现实生活和心灵世界给深深地挖掘出来了。这让我认识到,关注现实,书写现实,用深情优美的文字讴歌熟悉的家乡土地和人群,我这样的写作方向是有意义的,也是值得继续坚持的。

去年开始动笔写另一部长篇《孤独树》,正是关注多年的留守题材。因为前面几年的功夫做得很足,所以提起笔来,写得很顺。小主人公留守乡村,看着爷爷奶奶一天天老去,乡村世界一天天衰落,他的内心日夜承受着亲人不断分离难以团聚的痛苦,因思念而熬煎,因等待而痛苦。孤独像清风,像流水,一天天一夜夜折磨着他的心。孤独的孩子开始种树,他种下了一棵孤独的树,柳树像一个孤独的影子,每天陪着他,每一年陪着他。留守孩子在慢慢长大,长大的代价就是,他一天天变得沉默、忧伤、孤僻。他常常坐在树下远望,小小的心灵世界里怀着对人世的模糊的认识,对命运朦朦胧胧的感悟。他在等待,他希望跟爸爸妈妈进城,可是他又惧怕,他舍不得爷爷奶奶,他不知道没有自己的日子,爷爷奶奶怎么过?生活的出路在哪里,什么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他在思索,爷爷奶奶在思索,很多人都在思索。作为书写者,我自己更在思索:像他这样在留守环境里长大的乡村少年,他们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命运,又该如何融入这个时代,命运该何去何从?时代的脚步一刻不停地奔向新生活,现代化的进程中,乡村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这是一场孤独的战争,乡村世界在默默无声地承受着属于这个时代的裂变和疼痛,用孤独抵御孤独,用守望呼唤关爱,用守候温暖心灵,当作品初稿写成之后,我进行通篇阅读,说实话,我数次被自己写下的文字打动。仔细想想,不,打动我的不是自己的文字,而是文字中留守群体的内心孤独和对温暖的呼喊。

当然,完成过程中我面临着很多困难,除了作品本身的考验,还有时间和精力的问题。单位工作繁重琐碎,两个孩子需要照顾,我没有大块的时间,无法坐在电脑前从容地敲下文字,我只能先手写在草稿本上,再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都掏出本子投入地写。大半年时间完成了初稿。接下来把文字稿变成电子版再进行修改,也是一个很大的麻烦,今年过年的时候,七天假,我把自己关起来,不分日夜地敲字,最多的一天打了三万五千字。现在这部小说的电子版已经整理完成,正在修改当中。

今年揭晓的第七届鲁迅文学奖,我的短篇小说《1987年的浆水和酸菜》有幸获奖。获奖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我的内心除了喜悦,更多的是感激。当我从学生时代开始学习写作,到今天,我的成长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和指点。他们包括基层作协、文联、宣传部的领导和普通工作人员,还有西海固作家群中的前辈、老师、朋友、姐妹,更有宁夏党委宣传部、文联作协和各刊物的不断帮助和培养。获奖信息公布后,各级媒体投入大量精力进行宣传报道,区、市文联分别召开获奖座谈会,大家像自己获奖一样喜悦地分享着我获奖的好消息。置身这样的氛围当中,我的内心只有感动,回首往事,记忆里难忘的是自己坚守文学这些年付出的艰辛,更有一路伸出手来拉扯、扶持、激励我一路前行的领导、前辈、良师、益友、编辑、评论家、读者,他们每一张真诚善良的脸,都给过我莫大的温暖。同时,中国作协和国内一些重要文学刊物,对宁夏作家的成长也不断地给予关注和偏爱。我再一次深感在宁夏从事文学创作,是幸福的。

近年来我家乡实施移民搬迁,这关系到几十万人的生存大计,是大事情,我在密切关注这一历史性的大变迁,选定一个村庄做跟踪,他们整体离开的时候我去送,他们住的移民点我多次去调研,我最爱去的是搬迁后空下来的村庄,就像一座废墟,我面对着满地瓦砾和黄土,荒草和断路,很多很多激烈的冲击感在脑子里攒动,在心里撕扯,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想用文学的笔触记下这些村庄的变迁、消失和那些随着生活的步伐奔跑在大地上的乡亲的故事,尤其是大家在生存条件相对落后的西海固地区,为了奔向好日子的那种坚韧不拔的精神和对美好生活的渴求。目前这项工作已经按计划逐步开展,我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费在开展下乡调查、搜集素材上面。

多年写作让我更加坚定了一个方向:写底层,写现实,写生活。火热而生动的生活总是在最广阔的生活当中,在最庞大的人群当中,文学的笔触始终贴着他们去书写,是最正确的选择,也是一个乡村出来的八零后作家必须担当的责任。我有理由,有义务,更有信心书写好讲述好表达好这个时代和这一时代背景下,中国、西部、回族、普通百姓、底层生存、内心信仰、土地、村庄等文学命题,这样的命题,是我写作的支撑点,更是十八岁那年选择文学时的初心。

紧贴地面,以深厚的情感书写最底层普通大众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聆听新时代大地深处泥土的躁动和疼痛,弘扬回汉儿女内心的真善美,肯定人心、人性中的光与暖,是我无悔的选择。

心会老,身会老,唯时间不老,唯生活不老,对文学的痴迷和坚守不会老,我会始终以一颗平常朴素的心,扎根泥土,紧贴地面,用文学书写我们时代的故事,哪怕再坚持十八年,甚至一辈子,也会乐在其中,无怨无悔。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