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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场》

来源:中国作家网 | 罗传银  2018年09月07日16:58

《太阳场》

作者:罗传银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ISBN:978-7-5594-2663-5

出版时间:2018年8月

定价:36元

内容简介

小说以“太阳场”为隐喻,描绘了在改革宏图中个人的际遇和困境,以及不断奋发图强的精神力量。作品围绕一个图纸设计员由于产权问题备受困扰的故事,详细生动地讲述了知识产权的重要性和市场经济的道德属性及法制规范。

小说揭示出改革开放极大地释放了人的积极性与创造性,但也损失了一些人的尊严与生存价值,并倡导市场并不是以效用为中心,而是以道德基础上的情感效用为中心。

作者简介

罗传银,高级职称,曾出版《就业效用》《中国充分就业》,分别获中国首届、第二届人才发展论坛一等奖。

目录

第一章 亚当·斯密分工

第二章 在产业链上奔跑

第三章 生命的效用

第四章 心灵的交换

第五章 充满情感的思想

第六章 寻找自由的方法

第七章 晕轮效应的衬托

第八章 沉重的心灵枷锁

第九章 被抛向大海中的金子

第十章 人生的价值重新排列

第十一章 打破帕累托平衡

第十二章 不为溢出的牛奶哭泣

第十三章 人性的忏悔

第十四章 一颗真挚的心

第十五章 当谣言插上翅膀时

第十六章 看守所的眼泪

第十七章 心灵的法庭

第十八章 幸福的两条道路

精彩选摘

第一章 亚当·斯密分工

大年三十,天下着迷漫大雪,他在大马路上奔跑着。雪有点厚,在地上形成两条长长的脚印。突然间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他滑倒了,失业证、毕业证撒落一地,上面写着“杨进”这两个字。

他的脸抽搐起来,一只手好像伤了筋,他使劲地甩了一下,剧烈疼痛。他用另一个手去拿地上的材料,勉强地站了起来,满身是雪。

这时候才看清他的脸,瘦尖的脸庞,个子也不高,尽管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但显得很单薄。

他终于来到了属于自己的“家”。这是一个巨大的劳动力市场,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吧台,吧台上面环绕着数台电视屏幕,从大厅任何角落都能看见电视屏上闪闪发光的招工信息。大厅四个角落整齐排列着数台的电脑,形成一个大圆圈供求职者查询。

他熟悉这里每一台电脑,他与这里所有的人交上了朋友。有步履蹒跚的,衣服褴褛的,有臭气熏天的,还有意气风发的。这是他聊以慰藉的地方。

他脸上的雪霜已经开始融化,他弹了一下羽绒衣上面的雪迹,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熟练地穿过这些人群,来到一个电脑旁边,用笔记录电脑上的信息。他的眼睛灵活地转动着,他渴望不断翻滚的红色信息,这是他的生命,让他异常兴奋。

在他的眼前,不断翻滚着的红色信息形成了一条长长的产业链。红色的链条是那么的耀眼,这也许亚当·斯密社会分工重新开始了。他的心弦随着产业链激烈地跳跃着,整个人似乎在产业链上奔跑着,不让自己停歇下来。

他最初翻越的是第一产业链,他看见了那座高高的石头山。这是他的家乡。他忘不了穿着套鞋种田的情景,有好几次套鞋陷在泥潭里,整个腰板也直不起来,望着前面播下去的稻子,就像海一样在他面前延伸,在早春刺骨的寒风中,他又一次咬着牙前进。

村里的人都知道他的习性,谦逊、老实,他永远是一张瘪嘴,也不多说话,他与这个社会任何人一样,保持视觉、听觉、思维、感观的高度警惕,就像一个身体精神相当健旺的人,对自己的状况,总不免抱有几分自信。

有一次,村里的拖拉机坏了,他自己动手修。那时候还是一个高中生,别人在耻笑他,他反问人家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修?”村里的人告诉他,“你读书读得太多了。”

是的,他确实喜欢读书,喜欢哲学、还喜欢散文诗,喜欢将人的幸福建立在大家互为共同的基础之上。他上省城买了图书,按照技术原理将机器修好了。从那以后,村里的人对他刮目相看,他觉得已经长大了。

他还为人打抱不平。一天,村里人排队分粮食,一个男孩挡住五保户家庭的小女孩,他抓起一把石子就朝那男孩撒去,手指上沾满了鲜血。大伙都知道他是一个实在的人,品行也不坏。后来他考上大学在村里也没张扬,就这样他度过了有趣、充满活力的青春时期。

他常常对自己的要求很高,约束力很强,也很理性。他有一种对自己独特的自信,懂得用哲学去认识世界。在他的许多文章里,或在工作的时候,他就有了主心骨。书记对他很热情,昨天还催促他返回乡下。

对了,妻子在第一产业链上。在家门口开水果店。有一天晚上,妻子蓬松的眼睛望着他,“你设计的图纸还没有我卖出的苹果甜。”他没有办法做出解释。虽然他不认可亚当·斯密这样的分工,就对妻子说,“你知道产业链的分工吗,它决定了一个人社会地位。”

他毫不犹豫地越过了第一产业链条。他那颗始终跳跃的自尊心在膨胀,他努力地定神,感到很奇怪,先前那个FDI公司(美国)又出现了,这是第二产业链条。他嗅了嗅车床那股油酸的味道。他的鼻子在伸展着,在一个浩大的车间里面他认出了自己做的模型。

窗户模糊起来,里面的室温与外面的冷空气形成强烈的反差。一个男子拎着公文包走了过来,这个人留着自然弯曲的卷发,一丝不苟梳理非常细致,显得谨慎细致。胸前挂着蓝色的身份证件,在他眼前不断晃动着,“FDI公司技术总监陶建”。

只听见陶建在说,“你会设计主轴?”陶建斜着眼睛看着他,他觉得四周泛起雄浑的芒刺,像一条红蝎子在咬住他那弱小的心灵,他镇定了一会儿。

他向陶建递交了设计图纸。陶建漫不经心地看着图纸,手上不断地弹着烟灰,洒落在图纸上,嘴上歪笑道:“这是你设计的?”他说明了数理控制理念,可以用在FDI技术开发上。还展示了模型设计,这可以作为聘用理由。

陶建沙沙翻阅图纸的声音,就像大海波涛在他的心中奔腾,那里面每一线条都牵动过他的神经,他可以明确指出每一条曲线的价值。是的,他是多么希望让这个世界了解他啊,失业了这么多年,妻子没有好脸色看。

“这些图纸不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他的心情一下子冷落下来,他干咳一声清下自己的嗓子,严肃镇定地说,“我可以运用系统理论修改完善。”他就像市场里面的农民,在高声地叫唤着自己的图纸。

四周空气刹那凝固住了,陶建手中的烟在他眼前慢慢地发散着,没有人会衡量系统理念用在主轴开发的效用。杨进看不清对方的眼睛,思想在转动着,在努力搜索下步的打算。“你先设计模型给我。”陶建的话很直率,这让他一阵惊喜。

杨进找到FDI公司已经是上午十点了。门口用银白色的大字做成的门牌让他瞠目结舌。他顺利地通过了大门的询问,来到了FDI公司办公大楼。

一个女人在门口洗拖把,“您好,技术开发部在几楼啊?”那女人还是在洗拖把,“我不搞卫生是没有人搞卫生的,”那个女人在发牢骚,继续抖动着手中的拖把,水有点溅到他的身上,她一点儿也不在乎旁边有人。

他还是站在旁边,耐心等待着这个女人回头。一缕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他心情缓和了一些。这个女人朝他瞟了一眼,“你来干什么?”他凝视着这个女人的眼睛,“这不是幸萍吗?”双方都惊讶起来。

他立即笑了起来,好几年不见,幸萍明显发胖了,紧身衣服也勾画出她那丰满的身材。

“原来是你呀,陶建说今天有一个技术员要来。”“你在这个单位工作真好呀?”他咂了一下嘴唇,羡慕起来。“有什么好的,大家不都是一样的嘛。”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双方都在感叹时光在流逝。

幸萍给他领到一个宽大开敞式的办公室,大概有三百多平方,每个工作台用矮挡板分隔。他环顾了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设计图纸的画版和一张座位。幸萍不断地在看自己的手表,似乎手上工作很忙。告诉他吃饭的地方,就管自己走了。

他点了一下头,坐到自己座位上,这个座位可能坐过许多人,可以属于他自己的吗。他迅速打扫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终于安定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终于在位置上喘一口气。

他望着图纸出神,那三个维度就好像是自己生命的延伸,每条线都是自己的细胞在跳跃,可以说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还有那形成立体式的框架,不就是自己理念的延伸吗?

他在网站上又查阅了一些资料,突出工艺、材质方面的调整,他又一次拿起画笔,相信生命本质的塑造就是这样开始的。

这天晚上杨进回到家里,隐约看见妻子还躺在床上。“药吃了没有呀?”暗淡的光线衬托着妻子苍白的脸色,“没有药了,”似乎没有力气回答。

春节的鞭炮声音,将妻子的微弱的声音盖住了。他看了看桌子上的药瓶,用手摇晃了一下。“大过年的,你去哪里了呀?”他没有说话。自己走到厨房,盛碗了粥,自己胡乱吞下。他对妻子说,“你自己身体不好,早点休息吧。”

然后走到了自己破旧的写字台前,打开自己的电脑。左边叠加了厚重的一排书,看样子是中国年鉴,在这上面架上一块板,非常平稳形成了梯形的设计台,他在设计台上仔细地修改自己的图纸。

第二天,杨进非常从容地递上自己的图纸,和善的眼光中透露着一种自信。然而耳边又响起那种耗子在水中滑溜的声音,“这与工艺条件相差太远了嘛,”他的神经又一次紧张起来,陶建就在主轴图纸上划上一道又一道粗犷的红线,就像在他的心中划下无数条的痕迹。

这让他非常气馁,他不能界定设计的语言对陶建的影响力,但他能够理解道德的语言;他怜惜的不是这张图纸,而是他昨晚的心血,一些创造性思维可能就此消失。他不知道陶建究竟需要什么。

他又回到了自己座位上,他摆弄着水笔,心里已经开始烦躁起来,他觉得自己脑子空荡荡的,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多少渺小。他认为陶建太挑剔了,不仅是对陶建的行为,而且对陶建的韧性特别反感。

他又一次开动机床,模型在手中跳跃着。太阳的光辉照在车床上,他勇猛地挥舞锉刀,仿佛要把一个生命融合在产品中那样,他轻快地、不间断地转动着模型,肩膀上椭圆形的、坚硬的肌肉一起一落,就像杠杆一般——这些是机床工的标志。

他认为自己的方案是完美的,但每个人的认识总是以不同于别人的向度、深度、速度、规模展开。他又一次重新审视自己的方案,一股伤感的心情从心中浮起,表面平静的像一层不泛涟漪的湖水。

当他再次走进陶建的办公室。陶建正好在打电话,看也不看他对他说,“你先将方案与图纸复印下给我。”

这次方案大概可以达到统一的了吧。他在复印的时候这样想。他的眼睛充满期待、自信。

哪知陶建又大声宣扬,“你设计的是什么,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拿去再修改。”陶建又就将方案“啪”的一声扔给他的桌子上。他的心一下子又降至冰点。

中午吃饭的时候,杨进耷拉着脑袋走进食堂,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发呆,他已经有点累了。远远看见幸萍与陶建谈笑风生,两个人的手在桌子上比划着,讨论得很兴奋。

幸萍高傲的脸地望着杨进,嘴上一边咀嚼着食物,在观察着他的表情。他仿佛看见幸萍的眼神在挑逗,杨进会心地笑了笑,感觉心里面痒痒的,这时候他太需要一个知音了,给他一个在这个公司的心里安慰。

他穿过喧嚣的人群,立即走了过去。当杨进走到幸萍的前面坐下,陶建拿着饭碗走掉了。幸萍也缓慢地站了起来,匆匆收拾着饭碗也离开了饭桌。

他木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幸萍回头看他一眼,还咧着嘴笑了笑。他望着幸萍的背影,看到了幸萍不一样的脸,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