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华：怀人恰见玉照来
人老健忘，不经意间会制造出种种意外。前一阵，我闲居在家，整理书柜时发现，去年底那封已贴好邮票的信，夹在一堆杂物中竟未寄出。信封里硬邦邦的，我抽出一看，除了一张信笺外，还有9年前黄宗英寄给我的一沓老照片和一页签名条，也不知是何时塞进去的。这个意外的惊喜，让我想起已离世的宗英老师和一段往事。
2011年秋，我退休已7年，仍在一家杂志社当编辑。其间，我广向师友们邀稿，如写信给黄宗英，请她援手。她立马复信：“我的故乡浙江瑞安，将建一幢三层大厦，筑瑞安黄氏祠堂，一定要我写个详尽的自传。不写是说不过去的，那么（你就）屈就：一稿两投吧。”她还嘱我不要催她，又说她很认真，是把“断想”当作绝笔的。职业的敏感告诉我，这是一篇可遇不可求的有价值的稿子，我自然紧盯不放。两个月后，宗英老师又来信：“今日总算草草写了一遍（篇）自己的《命运断想》，是在我的硬壳笔记本上随想随写的。写了约有两万多字吧。许多人名地名都记不起来了。幸亏今年写了，明年后年大脑更加蜕（退）化了……”
《命运断想》，宗英老师用区区两万字，概述了她命运多舛的一生。文章十分感人，我阅后当即拍板采用。我利用南京图书馆的资料，将原稿中的遗漏、错讹部分作了补充或订正。我打印出来请她审读，她说：“你审阅得很仔细，真是多谢你。”
类似“断想”这种纪实性的文字，最好配上照片，才能更好地彰显历史价值。于是我请宗英老师提供照片。她复信表示，照片有点麻烦，因为她家一度连一张带字的纸和照片都没给留下，后来陆续有朋友给她找到一些照片，又都被人出书取走了。她希望我设法找刘澍编著的《一代电影大师赵丹画传》，说那里面的照片最全。经朋友帮忙，我很快找到此书。因我喜欢收藏签名本，为免去书寄来寄去的麻烦，就请宗英老师给我写了签条，贴在书上。她写了“谢我知音 昌华贤弟存览”几个字。大概此时她还找到了几张老照片，与签条一道寄来，供我作文章插图用；她还寄来一版以她的头像制作的邮票《属云的艺术家——黄宗英》给我作纪念。
宗英老师寄来的五帧照片，有她花季的青春照和赵丹的中年照，有电影《聂耳》剧照，都没写说明文字。而在一张她满头银发开怀大笑的照片背面，她写了两行耐人寻味的小字：“命苦运好，平素特爱笑”，在一张她与赵丹的合影背面写道：“唯一一张标准合影”。
如今，目睹这两帧宗英老师留墨的老照片，如见其人，觉得弥足珍贵。这真是，失物每从无意得，怀人恰见玉照来。
至今年12月14日，黄宗英离开我们已经一年了，写此小文聊作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