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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则臣“鹤顶侦探”系列:现实主义的另类表达
来源:文艺报 | 张中民  2021年11月29日09:19
关键词:徐则臣

徐则臣的小说向来风格独特,语言简洁、节奏明快、意韵优美,他笔下的人物形象性格鲜明,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有种独特的迷人之处。

徐则臣的创作既有“花街系列”“京漂系列”,还有“运河系列”,更有《北京西郊故事集》这样的主题小说系列。近读他的《虞公山》《丁字路口》《船越走越慢》等几篇“鹤顶侦探”系列主题小说,让我感到他在创作手法上的变化突然不那么中规中矩,而是更加绚丽多彩,耐人寻味同时显得奇崛玄妙,富有一定传奇性,这种带有侦探小说的写法,让人读后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其实他以往的每篇作品都写得摇曳多姿、各不相同,只是这次的变化出人意外,不由让人惊呼:小说还能这样写?这是不是作者对传统小说写法的一种创新与挑战?不过采用这种新奇手法创作的作品,在讲述时代传奇的同时,也让我们对当下的社会现实有了新的思考。

《虞公山》借助一起诡谲离奇的侦破盗墓案,在客观而又冷静的叙述中打通了父子两代人的精神世界,小说一开始便采用“鬼魂”托梦的形式吸引读者,紧接着带领我们一步步走向隐秘而又奇特的故事深处,在稳健而又跳脱的描写中抽丝剥茧般地道出了作者所要表达的意义,而结尾那种出人意外的描述,又给我们带来了无限的遐想,尤其是作品中“儿子握住父亲的双脚”这一段描写特别震撼,这是一种心理感应,还是神来之笔的灵光乍现?这样的故事情节不由让我们的心灵为之一颤,引起无限思考;《丁字路口》中的杨家女儿和苏家儿子因爱生情,在人们看来,本是一对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美满婚姻,然而由于一场车祸酿成悲剧由恨成仇,并由此引发出一起无法调和的矛盾冲突,把读者带入到一场民间纠纷之中。孰是孰非本已十分明了,可是后来接着发生的撞人事件,却使故事走向了反转。就在双方老人为此纠缠不清时,两个年轻人却在人们的忽视中向道路尽头的运河走去,从而完成了整个故事的另一结局。“丁字路口”是个迷人的所在,它既是一个独特的制高点,又是一个统观全文的瞭望塔,作者处在“二楼房间的窗口”,用第一人称的叙事手法,在这一得天独厚的优势位置,把发生在社会生活中的大小事件尽收眼底,阅尽“鹤顶”这个小镇风景的同时,也写出了江南运河边小镇上的风土人情,让人读得酣畅淋漓,美不胜收。小说的叙述语言明快、干脆利落,尤是结尾部分,老杨女人和老苏女人双双打上门来找“我”报案时,“我”和她们之间的一段对话描写特别精彩:“她俩站着,一起说:‘你说怎么办吧?’我打了个哈欠,‘怎么办?找呗。’”有调侃、有讽刺,还有一种如释重负后的解脱与释然,作品中透示出来的这种意趣,难以言说而又让人莫名兴奋。

《船越走越慢》中的抓赌经历和场面描写,把我们完全带入到一个神秘而又充满新奇的小鬼汊。夜黑风高,风雨漫天,芦荡茫茫,想想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神秘所在?在接下来的叙述中,作者给我们讲述的则是一个让人读来意味深长的抓赌故事。儿子意外失踪,曾经与设赌人有染的父亲带领我们去抓赌,途中经历的新奇刺激,惊险如一场奇袭战斗,个中情节被作者渲染得分外奇特迷人。然而,就在这场抓赌过程中,本是一条驶向水中的木船怎么会越走越慢?隐匿其中的又有什么样的玄机?作者通过秘而不宣的冷静叙述,一点点地给我们揭开谜底,让整个事件真相大白。但是别子母亲在父亲“老鳖”划船过程中抓住船尾不让走所产生的“船越走越慢”这一心理感应和幻觉,成了整个小说所要揭示和呈现给我们的意义,让人回味无穷。

三篇小说内容相对独立,又相互勾连,讲述的全是发生在“鹤顶”这样一个江南小镇的故事,而且采用第一人称的写法,更有一种带入感。从叙述内容看,《丁字路口》的结尾写到抓赌失利,与《船越走越慢》的抓赌内容接续起来,环环相扣,形成一条内在的写作链条,从而把“鹤顶”这一主题小说联系得更加紧密。此外,特别需要提及的是作者的写作特点,传奇性和侦探性。三篇小说全都借助侦探小说的外壳,三篇小说讲述地点都在“鹤顶”小镇,通过派出所仝所的眼光来观察发生在这个辖区里的社会现象,无论盗墓还是民间纠纷,抑或是抓赌等杀人越货、鸡毛蒜皮之类的事,都发生在自己的管辖范畴内。“仝所”作为讲述人,处在这样一个风口浪尖的位置,自然成了直接的参与者,为了叙述方便,作者借助这一独特的人物视角观察发生在辖区里的社会现象,带给我们对时代的思考。

传奇小说在中国由来已久,从唐代甚至更早就有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而侦探小说作为一种国外流行的文学样式传入我国也有些时日,无论传奇还是侦探,带给我们都是异样的阅读感受。徐则臣是那种永不止步不断探索和追求创新的小说家,显然并不安于现状墨守成规地对自己所要写的故事内容进行复制和模仿,他有着更多探寻小说创作的路径和方法,从他对中西方文学的吸收与兼容,和对各种文学流派和创作手法的熟练运用,都可以看出他在创作方面的杂糅与“野心”。更让人惊奇的是,作者在日常创作中,并不是单一地描述和讲解,而是对中国传统文学和西方现代小说相互揉合,加上对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小说流派与法国新寓言小说的融合,完成了一次又一次高难度的超越与提升。

从这三篇小说来看,我觉得可以用“奇特的现实主义”来概括,小说内容并非荒诞和离奇,完全是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情,而有些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事情,在讲述过程中并不一定能够述说尽净,因此就会给人留下一些难以说清的“奇特”之处,而当这个“奇特”无法解释的时候,就有了一定的象征和隐喻。作家在这几篇小说中,借助侦探小说的叙述手法就成了最好的表现形式,它不同于我们惯常所说的现实主义,也不是魔幻和荒诞,而是一种真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