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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系华夏与锤炼诗境:王法艇“新时代诗歌”评述
来源:《百柳》 | 彭志  2021年08月19日09:06
关键词:诗歌 王法艇

自诗体产生以来,便与政治建立起了密切的关系。古代的士人无论是孤灯夜读、负笈游学,还是入朝为官、致仕归隐,对政治生活的刻绘都是颇为重要的主题。尝试打破近体诗格律束缚的新诗,在句式、韵法等方面更追求随性自由,这种文体属性也赋予了其在表现政治等重大主题时的天然优势。“十七年”文学时期,郭小川、贺敬之等诗人将关涉政治表达的抒情诗推促至峰巅,也确立了该体诗歌在书写时呈现出的一些基本面相。接续其后的新时代诗人,勉力探寻推陈出新的可能路径,王法艇则以其笔耕不辍呼应了新时代诗歌创作的再次高潮。

在新时代诗歌众多的特征之中,思想性应是其最为重要的属性,关注时事,描摹社会生活,发掘历史事件的深刻内涵,确立了该体诗歌的主要形态。在诗人笔下,新中国历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的一些节点,皆化为其寄托情愫的描写对象。当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时,他以“从十月开始,中国就进入创作期/她需要一部史诗祭奠翱翔的英灵”发抒着普通人视域下对祖国的款款深情。当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九十三周年时,他以“一面旗帜的光芒/唤醒南北城郭的青石/也烛照世间最硬的骨头和热血”书写南昌起义的重要历史价值。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发表四十周年时,他以“所有弯曲的岁月间隙/对心怀春天的人来说都是阳光斐斐/这并非只是记住辉煌/而是书写可昭日月的历史”思忖阵痛之后的再出发。当庚子年初新冠疫情在江城肆虐时,他以“束发,白衣,护目,和凌厉的风一起/在逼仄的空间望闻问切”礼赞逆向而行救死扶伤的白衣战士。以善感灵心捕捉历史事件的重要意义,从书斋走出,将一片赤诚之心投注到新时代的波澜壮阔之中,在诗歌里记录重大历史转折,抒发兼顾个性视角与共性体悟的复杂心绪,诗人用书写新中国历史上重大事件的方式笺注着新时代的日常。

肇端于诗骚传统的中国诗歌,内里支撑叙事、抒情的重要逻辑便是在于“意象-意境-意蕴”的情理结构,即通过典型意象的连缀,营造入心的诗意之境,呈现回味无穷的意蕴世界。上述归纳的古代诗歌的情理结构,也同样适用于新诗。诗人在新时代诗歌中,努力汲取着源远流长诗歌传统中的精华,以细腻笔触调动绵密意象,绘制出一幅幅新时代的诗化图景。《一朵花撑开了中国》聚焦“一线轻飏的春风里/一朵花撑开了中国”的诗眼,描摹冬去春来之际天地之间辞旧迎新的面貌,诸如冒出新芽的柳枝、灵巧婉转的鸟鸣,以及春色里风尘仆仆的行人,春日花开隐喻着新中国的成立,而这些朝气蓬勃的景象亦是历史大变局的象征。《和一株向日葵并肩眺望河山》巧妙地择选了向日葵作为观览祖国大好河山的切入视角,跌宕起伏的山河、拔节生长的稼穑、成群疾飞的雨燕,这些美好的景致都在诉说着新时代的中国呈现出的庄严巍峨与阔博精彩。《芝麻开花的隐喻》独辟蹊径地择选一种植物作为观照四十年改革开放伟大进程的窗口,芝麻在贫瘠的土地上努力生长,绽放出令人心醉的花朵,象征着祖国在阵痛之后,将光荣与梦想、丰收与希望融汇,日新月异的面貌是祖国奋斗史的注脚。《王家坝:每一寸坝体都是祖国的坚强》围绕“一座大坝蓄满一段历史的养分/就是一个民族蓬勃昂扬的剧情”的主旨,从洪水狂飙到割舍故园,从拥抱磅礴到生灵葳蕤,从荡漾光芒到编织简史,勾勒王家坝抗洪拒险与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精神间的连结。诗人以绵密意象刻绘饱含深情的诗境,推动新时代诗歌的意蕴呈现得更为丰富深刻。

发抒多样情愫是新时代诗歌的题中之义,然而卓异的诗人在表达复杂心绪之外,更会竭力去在哲思维度上寻求突破,以求达到诗情与哲理兼容的艺术境界。《春天,万物在阳光下纯粹》紧扣“春天啊,日月不灭的形式/万象春秋都有震撼的美/一席璀璨的风景/让所有的瞳孔聚焦灵魂”的题旨,以白描手法全景展现春日里世间万物欣欣向荣的景象,诸如鸭蹼撑碎薄冰、在暖阳下纯粹的涓埃,以及开始发芽的梦想,昭示着季节转换中世间的变化,以及由此触发的深入思考。《三月,以大海的名义书写》以“看一个民族正披星戴月地起跑/宏启的航迹,用巨笔/深情勾画出一个大国的远航梦想”为中心,辽阔海面扬帆远航的巨轮,崭新海图上浩荡成黄钟大吕的乐章,在铺陈这些包孕睿思的意象之中,饱满情绪的发抒也便水到渠成了。《钢铁:给一种精神命名》以“年轻的春天和理想郁郁葱葱/被光线淬火一般蓬勃/站在辽阔的现代文明高处/弹拨交响曲般的阔博和优雅”为意旨,探讨后工业时代的钢铁精神,辊压、煅烧、冷却、揉韧,矿石锻造成钢铁的流程叙写,并发散至平凡事物映现极致光辉的省思。在新时代诗歌中引入哲思维度,给予了这个体类的诗歌新的生命力。

某种程度上来说,诗歌是对人类内心世界的展现,而人类内心各类情绪的生成离不开客观世界的影响,即所谓“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构成客观世界的重要质素便是时间、空间二维,对宏阔时空的精致呈现是新时代诗歌的底色。细读《中国书简》,既以如椽大笔勾勒华夏的如画江山,如磅礴的大河、巍峨的山岳、逼仄的巷闾、阔达的通衢;又以善感灵心捕捉四季的起承转合,如与黄金一起映现的秋天、淬火在八月的萑苇、合欢的无边落木,在大开大合的时空画卷中,肆意蔓长的情怀、预言前程的信念,以及蓄满万千热忱的力量便成了应有之义。《十月,光明浩荡在辽阔的中国》择选“十月”这个具有重要意义的月份,观照万里河山展现出的景致,长城以北的浩渺、大河之阳的雪涛、地平线上的百鸟,以及形似千重金浪的稻菽,以历时为中轴,遍览共时之雄阔,诉说着扑扑动人的心跳与热恋。《七月,岁月最明亮的部分》将笔触聚焦于上海黄陂南路一座石库门建筑里发生的故事,大时代的飓风和漩涡中,一群被海风浸润的长衫人肩担星火,以工笔手法刻画了熠熠生辉的奋斗者形象。在时间、空间构成的二维世界中,提升诗法,锤炼诗境,理应成为评判新时代诗歌的重要标准。

诗歌与政治的关系,历来便是聚讼纷纭的话题,紧密结合,抑或寻找边界,不同出发点自然会给出不尽一致的答案。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突显两者的差异,而应寻求弥合分歧的具体路径,即尝试探索更好地兼顾思想性与艺术性的方法。王法艇以其推陈出新的新时代诗歌创作,为上述问题的解决提供了可能。新时代诗歌如何才能更进一步拓展深化,理应成为诗人与诗评者共同思考与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