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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泱:我买的第一本巴金的书
来源:藏书报 | 韦泱  2021年03月11日06:38
关键词:巴金 藏书家 韦泱

时光过去40多年,我仍记得第一次买巴金著作的情景。

那天,我兴冲冲地来到徐家汇,直奔新华书店。坐落在上海衡山路上的这家书店,真是气派啊!我选了一大摞书,其中当头的就有这本巴金的《爝火集》。这本书的封面就很吸引人,干干净净的白底面,套色小版画点缀其上,简洁素雅,一眼就惹人喜欢。

这是1979年,我工作的第一年,每月工资36元,兜里进账这笔钱,真有富翁的感觉。几毛钱一本的书,拎一大捆一结账,还不到10元。

《爝火集》是巴金在粉碎“四人帮”后出版的第一本散文选集,时间跨度是1949年至1979年的30年间,具有特别的意义。该书由巴金的胞弟李济生和女儿李小林帮助初选,1978年巴金就写下了该书的序言。他说,195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为迎接建国10周年,编辑了一套文学创作选集,其中有《新声集》。“我绝对想不到过了7年这些文章会被当作‘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毒草’,受到没完没了的批判”。接下来巴金说:“明年是我国建国30周年的大庆,人民文学出版社要编一套30年的散文选集,又约我参加,我这次欣然答应了,因为经过前几年大会小会的批斗之后,我反而有了这样的信心:我至少比有些人更爱我们的时代,更爱我们的生活,更爱我们的国家。我在新的散文集里保留了《新声集》中选过的大部分文章。今天的读者不妨回顾我所反映的那一个时期和那一段生活,看看我的文章究竟是歪曲,是攻击,是抹杀,还是热情的歌颂!”

这本散文集共收入40篇文章,分为8辑。说是30年的选集,其实“只有不到20年的作品,因为从1967年到1976年整整10年中间我没有发表过一篇文章,我被剥夺了写作的权利。在那个时期,不仅是我一个,成千上万的中国知识分子同样地被迫浪费了整整十年的大好时光。还不说许多人丧失了生命,我的爱人萧珊就是其中之一”(巴金语)。

这篇序言的写作于1978年11月26日,这说明,《爝火集》已经基本编定了。但是巴金没有马上交给出版方,到12月20日,巴金又为《爝火集》写了后记。他回顾了当年写作《我们会见了彭德怀司令员》一文的遭遇,补上了被删节部分,说“彭总的英雄形象非常鲜明地出现在我的眼前,他还是那么亲切,那么诚恳,那么平易近人。想到他已离开了我们,我感到悲痛。人的一生是有限的,然而为人民立下的功勋却将与世长存”。这个时期,巴金开始了更深层的思考,他要反思,他要“说真话”。过了四五天,巴金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想法,提笔写下了《随想录》总序,他说:“我准备写一本小书:《随想录》。我一篇一篇地写,一篇一篇地发表。这只是记录我随时随地的感想,既无系统,又不高明。但它们却不是四平八稳,无病呻吟,不痛不痒,人云亦云,说了等于不说的话,写了等于不写的文章。那么就让它们留下来,作为一声无力的叫喊,参加伟大的‘百家争鸣’吧”。同一天,巴金写下了《随想录》的第一篇《谈望乡》。之后,巴金连续5年写了150篇文章,结集成《随想录》《探索集》《真话集》《病中集》《无题集》,最终合订为一部大书《随想录》。

《爝火集》的后记写于1978年12月20日,写完后,巴金仍没有急着交出书稿。一直到次年1月15日写出《怀念萧珊》,3月9日写了《关于丽尼同志》,将这两文补入集子中。这两文原本是为《随想录》而写的,巴金觉得特别重要,在《随想录》出版前,先编入《爝火集》。所以,巴金的《爝火集》书稿交给出版社,不会早于1979年3月9日。

在《爝火集》出版前的一两年里,中国禁锢十年的文学已逐步“解冻”,尤其是中外优秀文学作品持续出版,供不应求。巴金的长篇小说《家》《春》《秋》,中短篇小说《海的梦》,反映抗美援朝内容的《英雄的故事》,已先后得以重印。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巴金近作》,收入巴金1977年5月至1978年8月的短文11篇。虽然这几本书出版在《爝火集》之前,我却是后来陆续购买的。《爝火集》才是我买的第一本巴金的书,我十分珍惜它,因为该书的序言和后记,以及补入的1979年写的两篇文章,都明显体现出巴金最早的反思精神,这与后来《随想录》的写作主题是一致的。可以说,《随想录》不是无本之木,它是巴金水到渠成的思想结晶,是敢说真话的思辨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