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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礼
来源:新民晚报 | 默音  2021年02月08日22:04

日历翻到2021年,新冠的阴影尚未散去,而这阴影延宕不去,眼看就要影响到中国人最重要的春节长假。身边许多朋友无法回老家,有些人家在饭店订好的年夜饭要么直接因饭店暂时歇业而取消,要么家族成员纷纷表露退意。人们的生活仿佛被凝固成了琥珀状。

我们家自从十多年前外婆过世,过年一事从大家族聚会变成各家自己过,氛围一下子变得简素。毕竟是年夜饭,菜肴比平时丰富些。父母家吃饭时间早,年夜饭吃完也不过六七点,为了消食在客厅散个步,听窗外的爆竹声——这几年限燃爆竹的区域增加,便听不到了——等着看春晚。微信上不时跳出拜年信息,如无声的单只爆竹,炸一下旋即消失,零星地持续到第二天。

从前过年是另一番光景。弄堂房子的厨房在楼下,煤气罐炉灶之外,还有只蜂窝煤炉子。舅舅过来做他擅长的蛋饺,站在炉边转动勺子,让蛋液凝成蛋皮,嘴里说,蛋饺还是煤炉好用,煤气火太大。外婆照例要做红烧肉和煮得很老的青菜,还有红烧鳊鱼。一群人吃鱼谨慎,余下大半,取“年年有余”的口彩。伴着肉圆的红烧肉因为做得太多,后面还要吃若干天,桌上罩着网纱,里面一只只碗凝着油脂。十来岁的我对年菜兴趣不大,反正除了蛋饺都是平时常吃的,而且要吃那么多天,想想都厌了。让人开心的是姨妈们带来的年礼,乐口福,康元大礼包。现在回想,康元的什锦夹心饼干有股人工香精味儿,彼时居然很爱吃。一个年过去,饼干炒货加糖果,脸颊吃得圆了一圈。

那时的新春头几天,街上走的人显得庞大。衣服穿得厚,且双手提满了吃食。饼干奶粉、脑白金礼盒,偶尔还会出现果篮。果篮里必定有火龙果,当时算是比较稀奇的,粉紫色的果实隆重地坐在醒目的位置。果篮外面包裹了透明塑料,系着缎带。收到果篮的人总是说,哎哟,这个不实惠的,买这个做什么,贵吧?脸上则是掩不住的笑意,毕竟是自己日常不会买来吃的。

近些年的上海,过年期间的地铁比平时寂寥,大部分人回了老家。地铁车厢里零星几个走亲戚的乘客,有的提着包装精美的礼盒——如今的年货礼品选择实在太多;也有的空着手,估计用网购送到了对方家。

这个春节,回不了家据守城市的朋友们,肯定也会送年礼给家人吧。空有礼品不见人,老辈人该有多寂寞呢。不过,要紧的是彼此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