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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行走韶关
来源:人民政协报 | 唐栋  2020年12月21日06:46

这是来去匆匆的行走。

即便是来去匆匆,亦如唐代诗人孟郊所言:“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当然,这里不是长安,而是地处五岭山脉南麓的粤北韶关。

韶关是什么?你可以说是一壶酒,浓烈甘醇;也可以说是一杯茶,淡雅清馨;而在我看来,韶关更像是一本书,打开它,一股墨香扑面而来,那迷人的山水文化、深厚的历史文化、丰富的红色文化尽在其中。一路走来,一路翻阅,读不完,看不够……

丹霞山:大自热的神奇造化

丹霞山,这个由寓意祥瑞的三个汉字组成的地名,早已是我耳边的“熟客”,可是我竟然没有去过。即使到过韶关两次,也没有说再往前几步,去闻名遐迩的丹霞山看看。真是忙得没有这么点时间吗?

其实,还是骨子里的傲慢———要说高猛奇骏,泰山、天山、祁连山、喀喇昆仑山,我都去过;要说旖旎秀丽,黄山、庐山、峨眉山、九寨沟,我也曾经踏足。那么一个地处粤北的丹霞山,与之相比,还能有什么特点、有什么优势呢?

然而,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当我一走进仁化县境内的丹霞山,就被它独特的、出乎我想象的长相震撼了。只见方圆上百公里,横空出世般耸起一座座红色山体,山峰如林、错落有致,阳光照射到岩石裸露的地方,甚至有一种金碧辉煌的感觉;在山与山之间,峡谷通幽,郁郁葱葱;碧波荡漾的锦江自东北向西南,在丹霞山群中蜿蜒穿行,两岸峭仞临江,赤碧相映,民居寺院如诗如画,美不胜收啊……

原来,山水还可以这样生长!

我为自己现在才迟迟来到丹霞山而抱憾,而丹霞山却似乎原谅了我曾经的傲慢,不仅让我欣赏到它高光的颜值,还敞开心扉让我领略到它的内秀。

每一处自然景观的背后,往往因为有了人文力量的融合,便有了一定的文化内涵,便多了一种生机,使其得以发展、得以源远流长。丹霞山亦是如此。据史料载,早在北宋徽宗崇宁年,法云居士云游至丹霞山梦觉关,只见山石“色如渥丹、灿若明霞”,不禁发出“半生都在梦中,今日始觉清虚”的感叹,挥笔题写下“梦觉关”三字,并在这里建造庵宇,从此丹霞山就有了香火;到了清康熙元年,广州海幢寺澹归禅师来丹霞山开辟道场,一座禅音悠悠的半山寺院掩映在赤壁绿林之中,名曰“别传禅寺”;康熙二十一年,广州海幢寺的另一位高僧古健,在丹霞山半寨和洪岩两处修建庵堂,30年后又重塑十八罗汉,使得丹霞山的香火兴旺不绝……而今,当地政府对丹霞山的生态保护与文旅发展高度重视,丹霞山的明天一定会更加妖娆迷人。

离开丹霞山时,已是夕阳斜照。回首望去,那横卧中的巍峨、低姿中的雄伟、错落中的壮阔、静谧中的激情,这不正是丹霞山独有的气象吗?

南华寺:禅宗的“南宗祖庭”

坐落于韶关马坝镇曹溪之畔的南华寺,始建于南北朝梁武帝天监元年(公元502年)。这里是六祖惠能弘扬“南宗禅法”的发源地,亦称六祖道场,或“南宗祖庭”。

我初访南华寺,已经是20多年前了。那次留下的印象,寺院里菩提树、银杏树、小叶榕,还有苍松翠柏,浓荫蔽天;大大小小的禅房和宝殿错落有致。寺里的重地当属“六祖殿”,殿内供奉着六祖惠能的真身,这真是个奇迹……

这次再来南华寺,最想拜谒的当然还是六祖真身像。六祖于唐玄宗先天二年(公元713年)在他的家乡新州国恩寺圆寂后,真身和所传衣钵被迎回韶州(今韶关)曹溪宝林寺(即今南华寺),回到了他弘法37年的禅宗“南宗祖庭”,供奉至今。

六祖惠能是中国禅宗的集大成者,他的《六祖坛经》是佛学经典,也是中华文化的瑰宝。站在六祖惠能大师的真身像前,我看到一个伟大而又普通的行者穿越时空隧道走了过来———他幼年丧父,在饥寒交迫中度过童年;他没有读过书,是一个以砍柴为生的贫苦樵夫;他一闻而悟道,千里迢迢远赴湖北黄梅拜师求法;他为法而忘身,历经艰辛开启“顿悟”法门,创造性地建立了中国化的禅宗体系,给佛教注入了新的内涵,使之气象焕然、生机勃发。

禅,是宗教,也是一种生活的智慧;是信仰,也是一种独特的思维方式。禅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与我们每个家庭密不可分。凝聚着东方智慧的禅宗,追求的是真实人生,关注的是个体生命,开悟的是自由心灵。

几年前,我受邀根据六祖的生平事迹创作了一部实景剧《六祖惠能》,在惠能大师的故乡新洲(今新兴县)禅域小镇定点演出。剧中六祖惠能对众香客有这样一句推心置腹的话:“大家不必拜我,多拜拜你们的父母。普天之下,众生皆父母,孝父母就是孝天下大众;也要拜拜你们自己,因为你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佛……”

城口镇:红军长征粤北纪念馆

韶关,一片红色的热土!

由于其位于粤、赣、湘三省交界的独特地理位置,“据五岭之口,当百越之冲”,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孙中山先生曾两度率国民革命军在韶关誓师北伐。中国工农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曾在韶关经过。毛泽东、朱德、彭德怀、陈毅等老一辈革命家都曾在韶关留下战斗的身影。韶关亦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革命活动的重要地区,全市革命旧址、红军遗迹多达数百处,有近100个镇(街道)、4000多个自然村属革命老区,位于韶关市仁化县的城口镇就是其中的一个。

我来到城口镇的这天———正是当年红一方面军在甘肃会宁与红二、四方面军胜利会师,标志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结束的日子,也是目前广东省内唯一一个以长征为主题的“红军长征粤北纪念馆”建成开馆的日子。身着校服的学生、穿着老式军装的老兵、各路媒体记者、参加开馆活动的领导,齐齐聚集到这里,这个偏远的山区小镇突然间非凡地热闹起来。

纪念馆展出的主要内容为中央红军于1934年10月25日至11月14日长征过境粤北的历史事件和红色文物。1934年10月17日,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从江西瑞金出发,被迫实行战略转移,7天后进入广东粤北的城口镇至铜鼓岭一线。城口镇有多么重要呢?据仁化县史志办公室编著的《红军与仁化》一书所记载,红一军团政委聂荣臻这样嘱咐担任主攻任务的一营营长曾保棠:“城口是红军突出去的唯一口子,几万红军的生命就托付给你们营了,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城口!”而这条红军主力的必经之路,恰恰是国民党重兵把守、严密封锁的重地。

城口镇一战,红军知己知彼,采取奇袭战术,乘敌不备在夜间发起突袭,成功夺取城口,俘敌100多人,缴获枪支数百,子弹1万多发及大批粮食、煤油等重要物资。而紧接着的铜鼓岭战斗,则是一场惨烈的血战———为阻击从广州增援的国民党粤军,让刚刚攻占城口的主力部队得以休整,红军派出一支部队从城口南下阻敌,在铜鼓岭与粤军相遇交火,持续激战两天一夜,歼敌80多人,而红军则以牺牲140多名指战员的代价,粉碎了敌军增援城口镇的企图,成功突破了国民党军队设置的第二道封锁线。

城口、铜鼓岭之战是红军长征入粤的第一战,战役规模不是很大,但意义不小,至少有两点:其一,红军长征伊始,需要有一场胜利打击敌人、鼓舞我方士气,城口、铜鼓岭之战做到了;其二,补充了给养,为红军短暂休整、继续北上创造了条件。

从城口、铜鼓岭之战至今已经80多年了,终于有了这个“红军长征粤北纪念馆”;有了这个馆,当年那些战死沙场的英魂就有了归宿,他们可以回家了。而前来参观瞻仰的年轻一代,也就有了历史的记忆,知道了什么是红军?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作者系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著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