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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N-TALK“文学之夜”:李敬泽、梁鸿、徐则臣、笛安开讲
来源: 大众新闻 |   2020年12月17日08:46

2020年12月11日晚,李敬泽、梁鸿、徐则臣、笛安在南方周末2020 N-TALK“文学之夜”现场,分享了他们和文学的关系。

笛安:即使文学的载体会改变,文学性也是永恒的

2003年,笛安发表了第一部作品,和大多数作者一样,写作最初的动力是进行自我表达和寻求认同,“这种认同里我的存在合理性得到了印证”。她自认运气不错,26岁那年,长篇小说《西决》的收入足以撑起半年到一年的生活费,让她走上了职业写作的道路。但最初的欲望满足之后,是什么支撑她写下去,这个疑惑让她度过了艰难而漫长的一段时间。

笛安和一位程序员聊天,对方问她为什么写作,她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我想要给大家看我虚构的世界,我认为还是重要的,那是一个我相信并且想要研究的世界。”

给孩子们讲完宝藏的故事后,笛安想到他们纯真的提问就像自己在写小说时,内心也会经历的那些真实问答。写作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充满灵感的驱使和癫狂,更多时候它是枯燥的,借由主角的追问,看到自己内心的软弱和阴暗处。

笛安相信故事是从原始人钻木取火至今,人类所有经验的最大公约数,是几千年来最伟大的创造之一。至于从哪里获得故事和文学性?古希腊人在剧场里,过去从书里,未来还未知。或许今天看长篇小说的人越来越少,但笛安坚信,“即使文学的载体会改变,我认为文学性是永恒的,这是人类永恒的需要。”

徐则臣:到世界去,就是回到故乡

作为茅盾文学奖最年轻得主,徐则臣的写作生涯始于偶然。他从小梦想成为卡车司机,可以全国各地跑,后来想考律师没考上,大学进了中文系。“完全稀里糊涂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情况下,整天在那儿看书,突然有一天看到一本小说觉得挺好,一个作家居然对我这样陌生人的想法知道得如此清楚,而且表达得如此完美,当作者也挺好。”于是他开始写小说,从23岁那个暑假至今。

徐则臣认为,写作巨大的功能是补偿,写那些渴望但无法得到的生活。他从小生活在贫瘠的农村,几个月吃不上肉,最吸引他的是大冬天去县城的大澡堂子里洗一个温暖的热水澡。

徐则臣常在小说里写到河流、飞机和火车这三个意象,源自一个农村孩子对城市与外部世界的美好想象。后来他依次去了镇上、县城、省城、北京,都想着“应该到一个大地方去,到世界上去,到弯腰就能捡到钱的地方,到无限可供大家发挥能力的巨大的空间里面去。”

三十多岁后,徐则臣参加同学聚会,发现这些从五湖四海的故乡外出打拼的人,已经成了各行各业的中流砥柱,得到了想要的世界,却并不感到心安。城市里的房间隔音再好,总觉得睡不着觉,让人心安的,反而是老家的鸡飞狗跳。

“到世界去,可能一直是往外走、往远处走,但是这个远处不一定就是单行道,它也可能回头,回到故乡去。对一个成年人来讲,尤其像我这样人到中年,你可能会发现有能力、有勇气、有平常心地回到故乡,同样是到世界去,甚至是一个更重要意义的到世界去。”徐则臣在演讲里说。

梁鸿:非虚构文学的历史价值

梁鸿每年夏天都会回到梁庄,2020年7月回去,她惊讶地发现村西头建起了四层楼高的时尚洋房。

这次回去,奶奶生病了,她走路摔跤导致骨裂,疼痛难忍,闹着要上吊自杀。梁鸿劝她:农村有个说法叫“七十九,扭一扭”,阎王爷会来把她带走,你现在扭一扭也没走,还要长长远远地活着呢。俩人聊了一下午,奶奶慢慢回到了乐观幽默的状态。等临走时天已经黑了,梁鸿突然意识到,把奶奶一个人留在院子里,将使她独自一人面对无尽的孤独和恐惧。

从2010年出版第一本《中国在梁庄》开始,梁鸿写下一系列对家乡梁庄的非虚构观察。面对一直以来的非虚构是不是文学的争议,梁鸿认为,这十年的记录不仅是描述,更是看到村庄内部的逻辑和精神指向。她“希望把梁庄作为有机的生命体,重新把每一座房屋、每一个花园,把里边每一个人尽可能做更深刻的探查。”

她和梁庄的关系也在十年间不断发生改变,就像一个人和一个家庭的关系一般,“有一种欢喜,有一种依赖,有一种忧心忡忡,也有一种说不清的爱恨交织的感觉”。

写梁庄这些人物时,梁鸿发现就像进入一个时间隧道,每个普通人最终会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但这些浪花一般的无名生命,经过记录,也许会焕发某种光彩,在历史中拥有某个位置。

李敬泽:写作不是证明“我”的存在,而是体验“我不是我”

李敬泽的演讲题目是《跑步、文学、鹅掌楸》。那天他正在奥运村附近跑步,看着路边高大的鹅掌楸,临时给自己定下了这个命题作文。

李敬泽有跑步的习惯,每次跑完,都要停下看一会儿鹅掌楸,这是一种从白垩纪留下来的树种,非常珍贵,但由于适合做家具,面临乱砍滥伐,反而成了珍稀植物。

曾有一位古地质学家对李敬泽说,现在大家都知道地球正在变暖,忧心忡忡地提出口号要拯救地球,其实地球是不需要拯救的,地球的历史上温度比现在高、二氧化碳比现在高的时候多得是,不用替地球操心,问题的实质在于,地球存在的问题很多都是人类造成的,因此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拯救人类,因为地球会永远会在那里。李敬泽想到,他对鹅掌楸的担忧也是如此,“我们是何其的渺小,在它的面前,我们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文学也是如此,根深蒂固地存在着作为写作者的“我”,总是从“我”出发,再回到“我”。李敬泽希望想象另一种写作,它不是为了证明“我”的存在,而是为了体验“我不是我”——体验我可以进入一棵树,我可以进入另外的人,我可以进入天地万事万物。李敬泽认为,这才是文学,是虚构与诗最根本、最深邃的意义。

实际上,把“我”忘掉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跑步是他的方法之一。每天跑步时,身体里都在上演激昂而复杂的一出戏,必须和自己斗争、镇压自己,跑到一定程度,才会慢慢觉得“我”被甩在后边,就要“飞”了,忘却自己。

最后,李敬泽打趣地说,他给自己下达的命题作文任务就像文学一样,“就是要把这个世界上各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各种像星星散落在天上的事情,全给连起来,形成一幅新图。”

N-TALK是南方周末主办的大咖演讲秀,邀请文化、科学、设计、艺术、商业等领域的优秀代表人物,分享奇思妙想与人生奇遇。单霁翔、阿来、孟京辉、田沁鑫、王津、史航、陈彼得、朱民、肖全、黄章晋、程璧、关正文等嘉宾都曾登台分享真知灼见。

活动现场专门设置了“好书互赠”环节,每位入场观众携带一本自己喜欢的书籍,由工作人员进行编号,结束后抽取号码牌,领取相应的陌生人赠书。在这样的传递中,文学从一个心灵抵达另一个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