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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崇正:过去十年我在写什么
来源:《中篇小说选刊》 | 陈崇正  2020年11月18日09:12
关键词:陈崇正 写作

最近莫言出了本书叫《晚熟的人》。看这书名我心想,莫言那叫什么晚熟啊,晚熟说的不就是我吗?十年之前我的写作才逐渐步入正轨,摸到一点业余作家的门槛。我说自己是业余作家倒真不是什么谦虚的话,我身边专职写作的朋友几乎都是网络作家,他们每天更新文章,那就是他们的工作。而多数从事严肃文学写作的朋友,都必须有一份维持生计的工作。写小说不是不能赚钱,只是收入非常不稳定,很容易饿死。

十年前,我将五万多字的中篇小说《半步村叙事》改定,并在这篇小说的创作谈里这样写道:“好的小说应该不是令人惊叹,而是令人战栗。在我虚构的地图上,我的人物忙忙碌碌,我更应该关注他们的生存感觉。”由此开始,半步村、碧河镇、东州市、美人城……我的地图在不断延展它的边界,半步村就是这张蜘蛛网的原点。

这当然也符合我的生活轨迹。在过去二十年中,我一步步远离我的故乡,从农村到城市,从安静的潮汕平原来到繁华的珠三角,从世界工厂东莞到大湾区中心城市广州。这一路,世界在加速,而我的时间也在加速,越来越快。现实中我遇到的人越来越多,这些在我身边的人像影子,像快速移动的肖像,而碧河世界中的人物也越来越密集,他们互相牵扯、挤压、交织,以至于开始分身和折叠。

我想说,过去这十年,我一直在顺着时代写作。

我对于现实题材,并未背离现实主义的原则。或者说,我并不在乎我遵循的是什么主义,而这就是我看到的全部现实,只不过我在自己所能触及的现实里增加了一些类型文学的技术和装置。比如说“分身术”,它其实就是一个装置艺术,在时间和空间的维度探索特定的条件下人会如何与自己相处。而“折叠术”则是对人自身欲望的讨论,可以视为一种疾病。总体而言,我笔下的人物总在逃离困境中寻找意义,这些困境包括来自自身的欲望和恐惧,也包括时代滚滚向前所产生的裂缝。人总容易掉进坑里,需要很久才能爬出来。

过去十年,时代的“坑”越来越大,人的欲望越来越大,而屏幕越变越小,电视屏幕、电脑屏幕、手机屏幕……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屏幕,总之,局促而幽深。科技对人的侵占却以疯狂给予的方式在进行,而另一边是人文世界在不断沦落,这不得不令人担忧。从实用主义的角度看,现实主义永远有一种多余的焦虑。应该说,人类依然需要拥抱科技,反思科技并非要审判它,而是作为小说家,我们不能无视身处时代缝隙之中的这样一种迷茫。

《喜鹊》正是这样多余的焦虑的产物。它与《白鹤》《乌鸦》《猫头鹰》等小说构成了我的“悬浮术”系列。至此《分身术》《折叠术》《悬浮术》已经接近完成,这是我十年写作交出的一份作业,另一份则是长篇小说《美人城》。建设了十年的房屋接近封顶,而我的内心依旧充满怀疑。不过转念一想,管它呢,反正已经是晚熟的人,爱咋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