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英雄都是不同凡响的人，可英雄也是普通的凡人。正如2019年9月29日习近平总书记向国家勋章和国家荣誉称号获得者颁授勋章奖章并发表重要讲话指出的那样：“英雄模范们用行动再次证明，伟大出自平凡，平凡造就伟大。”如果用凡人的标高来衡量英雄，英雄便像巨人一样超然独立，超于凡人不同寻常之处的独特正是英雄的特有光芒。这是我在完成《张富清传》（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一书后对老英雄最深切的体会和感受。

在我的写作生涯中，一直有一个梦想、一个情结，为心中最敬仰的英雄写一部传记。2016年我有幸作为军队代表参加了中国作协第九次代表大会，在人民大会堂现场聆听了习近平总书记在开幕式上的重要讲话，他指出，祖国是人民最坚实的依靠，英雄是民族最闪亮的坐标。歌唱祖国、礼赞英雄从来都是文艺创作的永恒主题，也是最动人的篇章。

听完讲话后，我当即写下了《礼赞英雄》的体会感言。自此为英雄树碑立传的意念越发强烈，澎湃的文学涌动，驱使我接二连三地创作了纪实文学《最先到达的长征》（中国作家出版社 2018 年出版），中篇小说《昌能的勋章》（《解放军文艺》2019 年第 7 期刊载），还写了一个英雄坎坷人生与国家命运紧密相连的长篇小说。

2019年的春天，圆梦的机会如期而至。隐藏功名60余载的张富清，一夜之间成为“网红”，国内大报小报、各类新兴媒体无不以连篇累牍的方式进行报道，他的感人事迹顿时传遍整个神州大地。张富清这位94岁的老英雄，不仅受到了新闻媒体记者的追捧，同时也受到了文学作家的青睐。就在我跃跃欲试加速准备从西安前往来凤采访老英雄张富清的时候，从北京传来一条消息，一个名家正在来凤采访。我要不要继续前往？一时内心很是矛盾。有人说，凑那个热闹干什么，容易撞车不说，也很难写出新意来；也有师者直言，他写他的，你写你的，能不能让读者认可，凭的是作品的质量，而不是作家的名气。师者的真知灼见，让我信心倍增，我以万丈的豪情，立志为新时代立一座英雄的塑像。

综观老英雄张富清94年的人生长河，可谓沧海桑田，物是人非，需要写作者进入他的生活，这样才能对他不同凡响的生活有一个准确的认知。我虽然是湖北人，却并没有到过来凤，在相关部门的大力支持下，我利用整整七天的时间，走访了张富清工作过的三胡乡、革勒车镇、百福司镇以及高洞等地方，同所有与张富清共过事的老部下、知情人进行了面对面交流。从铁匠师傅杨圣口中得知，20世纪60年代中期他曾受张富清指派，为革勒车镇二龙山小水坝设计加工水轮发电机。为掌握第一手资料，我又专门跑了一趟革勒车镇的二龙山。那天上午风雨大作，所行道路是一条弯曲陡峭的盘山公路，靠山体的一面时不时有碎石土块滚落；靠山崖一面为土石方所填，土石方经暴雨冲刷极有可能随时塌方，好在司机驾驶技术高超，人又胆大心细，保证了往返安全无恙。在暴雨之中，我立于水电站一旁，看滔滔河水，听急流冲击水轮发电机的轰鸣，仿佛看到了50多年前革勒车镇的百姓对“忽如一梦光明来，千家万户灯光亮”的狂欢与欣喜。在鸡爪山绝壁下的公路上，我久久地伫立于崖石下的拐枣树旁，听廖大全讲述当年张富清带领高洞群众开山炸石修路的点点滴滴，看那悬崖峭壁上的身影，仿佛张富清攀岩时留下的永恒印记。在完成所有的外围采访后， 最后只剩下见老英雄张富清本人了。经过几番沟通，我终于在一个雨过天晴彩霞满天的下午见到了张富清老人。

回西安后，我抽出时间专程到张富清的出生地汉中洋县进行了探访。马畅镇双庙村是老英雄张富清的故乡。70年间，乡村变迁，如今在双庙村的双庙早不见踪影，张富清家的三间土坯房也只余下了一间，那幸存于世的土坯房，矮趴趴孤零零地立在那小楼林立的空隙中，它虽然矮小破旧，可如今却是英雄诞生、成长的唯一见证。在这里，我发现了老英雄波澜人生更精彩的素材，在我的脑海里汇聚成为汪洋恣肆的创作激流。

张富清的一生，需要我从他94年的人生长河中找到指引他成长的灯塔，发现贯穿他一生的思想脉络，最终我从大量的采访素材中，从主人翁的成长足迹中，发现了一个照耀他一生的东西，那就是鼓舞过无数人的名篇《为人民服务》。张富清参加人民解放军后，正赶上西北野战军军事政治整训，连队组织学习的第一篇文章就是《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像一粒火花点燃了他理想之光，又像一粒种子播在了他的心田，张富清的人生从此有了光明的前景，人生的追求从此有了力量的源泉，人生的大厦从此有了坚如磐石的根基。找到了打开金矿大门的钥匙，获得了寻找宝藏的路径，也就拥有了构建《张富清传》的坚固基石。

老英雄张富清本身就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当代的传奇。我觉得很有必要从源头上整理，对英雄人物进行全面、完整、真实的记录书写，以艺术的塑造完成精神的升华。在《张富清传》的写作中，我追寻艺术的光芒，踏访英雄的人生足迹，力求还原英雄的苦难与悲伤、不幸与磨难、梦想与追求，努力为读者揭示普通凡人成就英雄的真相与本质，让读者从源头活水中感知“人民才是真正的英雄”这句既直白又深奥的哲理，所以也就有了《长工》《奴仆》《瓦子街的转折》《到来凤去》《改造》等篇章，让本质的真实凸现真实的力量，让真实的力量凸现艺术的光彩，把一个可信、可亲、可爱、可学的先进典范呈现给广大读者。

对于老英雄的赫赫战功，以及不平凡业绩，人们赞佩、敬仰、惊叹之余，也提出了一个个发人深省的问题，经过深思提炼，成为《张富清传》开头的题记：是什么让他烈火硝烟当先锋？是什么让他深藏功名六十年？是什么让他扎根山乡做奉献？是什么让他淡泊名利守清廉？是什么让他心装百姓甘吃苦？是什么让他初心永恒保本色？是什么让他抗击病魔站起来？是什么让他不忘党恩永向前？ 这一串串问号的背后，正是老英雄有别于普通人、不同凡响的忠诚答案，也正是《张富清传》提供给读者打开老英雄隐藏军功章的密码，也正是老英雄博大的精神世界给予当代人们所能汲取奋进的精神力量，也正是我在文学的深邃中可以实现仰望英雄的高度所在。

张富清的战斗生涯并不长，但他参加解放军、成为西北野战军三五九旅的一名战士时，正赶上西北野战军对国民党军胡宗南部实施连续作战的进攻时期，每一场战斗张富清都勇当突击队员。新中国成立后，他隐藏功名，甘愿在偏远贫困山区为社会主义建设再立新功。在当前改革开放取得辉煌成就的新时代，张富清淡泊名利、永葆初心的崇高精神，自然而然成为我们这个伟大时代的精神坐标，成为中华儿女朝着中国梦不懈奋斗的力量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