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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宪:用上了机器人的读库,仍是读者的仆人

来源:澎湃新闻 |   2020年06月11日07:40

七个月前,“读库”在北京的仓库面临搬迁,向读者发出了求助信。这家几乎从不打折的独立图书出版品牌,为了筹措资金、腾空货位,宣布产品全线八折,呼吁读者“把书房变为读库库房”,掀起一阵“刷屏”和“爆买”。

七个月后,“读库”在江苏南通开发区的新物流基地于2020年6月6日正式启动,不但顺利找到“新家”,还用上了国内出版业从未使用过的智能作业系统。“读库”创始人张立宪在基地启用仪式上说,这套顶级配置的系统“是读者给的”,他们在“读库”的艰难时刻给予了远超预期的支持。

《读库》杂志书由张立宪创立于2005年,以刊发中篇非虚构文章为主,每两个月出版一辑,至今已出版整整100期。十五年来,在收获一批坚定粉丝的同时,《读库》以自营直销、不打折促销、不受渠道商和电商限制的模式成为中国出版业一个特立独行的“孤例”。

《读库》创始人、主编张立宪,人称“老六”,出版人,作家。

两年前来长三角考察时,张立宪就曾参观过智能仓储。“当时的感觉是眼馋和绝望——我们这个行业用不起。”

在绝大多数图书行业的库房里,工作方式还很原始。资深出版人董秀玉说,曾看过京东的物流系统和机器人,觉得羡慕:“书是最重的东西,我们做出版的一辈子跟书打交道,斜着肩膀,背着稿子来,背着书出去,比砖头还重,真是应该用机器人。今天一看,老六居然都给我们实现了。”

读者和各路好友慷慨解囊后,“读库”借库房搬迁实现了升级迭代。在新的物流基地,七个机器人不知疲倦地工作,经由二维码导航,将所需配货图书取出,运送至拣选工作区,原拣货员每人每天20000的步数可以降到0。

但把钱花在库房上,并不是个没有争议的选择。出版业的老前辈耳提面命,劝张立宪不要自建仓库,轻资产才是更明智的选择,建议他走第三方物流、第三方托管。

“我想来想去,图书的这个环节还有可提升的余地,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我自己来提高。交给第三方仓储,我相信他们舍不得这么来对待书,而我们舍得。另外,这年头还愿意花钱买书的人,他们很在乎书,在乎书送达手中之前经历过什么。我希望我们的仓库不是脏乱差的后厨,而是窗口,时时经得起读者的打量。”

“读库”在南通经济开发区的新库房,《读库》第101期将从这里发出。

建这样的智能仓储系统“奢侈”吗?为什么《读库》这些年能坚持不打折?为什么他们愿意做国内市场不多见的文库本?作为独立出版品牌的“读库”以及作为“读库”灵魂的张立宪,和读者、作者、员工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在“读库”启动南通物流基地的第二天,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对张立宪做了一次专访。

“按正常节奏来说确实是用不起”

澎湃新闻:“读库”可能是中国出版行业里第一个用上自动化智能仓储系统的,这个库房对出版业来说是不是有点“奢侈”?

张立宪:我觉得这种“奢侈”,在现在这个社会的很多情况下不值一提。并且这种“奢侈”的库房对大多数出版机构来说是不需要的,他们是B2B业务,直接发货给批发商、渠道商,每天发那么十几车就行了,一车就是几百本、几千本。甚至现在有些机构是从印厂直接发给批发商,根本不用很大的库房。对他们来说,就算有钱也不需要干这个。只有读库几乎全是直营直销,直接面对读者,我们每天要处理大量订单,打包发给读者,所以它是建立在我们这种业务模块上的选择。

当然,如果不是去年读者给予了远超预期的帮助,我们是用不起这套系统的。这个系统我们也眼馋了很多年,按正常节奏来说确实是用不起。我昨天也说了,这是读者给我们的。对我来说,如果用读者支持我们的钱悄悄买一套别墅住,内心恐怕还是会觉得有所亏欠,不如用来做这个吧。

澎湃新闻:您给每一位来宾都送了一本“读库”出的新书《以纸为桥:日本制纸石卷工厂的灾后复生记》,说它的动人之处在于,明知道行业在走向萧条,这家日本造纸工厂仍然选择重建,颇有一种英雄主义的色彩。建智能库房这件事,是一种类似的选择吗?还是说,您对它在商业上的前景是乐观的?

张立宪:我觉得说不上英雄主义吧。对我个人来说,对“读库”这个公司来说,我们只会做书。你要真让我去开发服装,我也做不了。现在这个行业还能养活我,我就好好干。什么时候真的萧条了,我相信我们这些小伙伴也能找到出路,我也能去打别的工。

但我相信这个资产不会丢,万一将来有一天,这里发不了书,或者书没人要了,那用来发服装也行啊。这套系统的产能,每天能处理八千个订单,现在我们每天两三千单,剩下的产能就算用来做代发货业务也没问题。但话说回来,要是放在三年前,我也没想到今天我们能发两千单。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三年后我们每天能处理多少单。

《以纸为桥:日本制纸石卷工厂的灾后复生记》,[日]佐佐凉子著,姚佳意译,新星出版社2020年5月出版

澎湃新闻:库房选址是个复杂的决策,您和团队考察了十几个城市最后来了南通。当然您分享过《读库》和南通的故事,种种机缘促成了这次相遇。我想知道在感性的层面之外,您对生产端或发行端的影响有过什么样的考量?

张立宪:从生产端来说是不划算的。能符合读库印刷要求的书集中在北京和深圳,原来我们大部分书在北京印刷,货运成本几乎是零。它直接发到我们的库房里,我们再发货。我们有至少三分之一的订单在北京,现在相当于整批从北京发到南通,再零散地发回北京。所以确实从成本上来说是不划算的。

但是综合考量下来,我认为很值得。选择南通最主要的原因,首先是这个库房非常适合我们,它的时间节点与我们完美契合,我们来考察的时候它正好即将建成,跟我们无缝衔接。此外,南通整体的人文环境、政商环境、营商环境,都非常好。可以这么说,如果说我们选择了长三角之外的其他城市,它就只是个库房;但因为选择了南通,又由于我们在长三角有深厚的读者基础,它就不只是个库房。我们不只把它作为库房的功能来设计,我们设想未来在这里做一些活动,回馈读者。我们不会在这里卖咖啡什么的,就放个自动售货机,读者周末带着孩子来,可以在这里待上一个下午。

《读库》

不打折、不融资、不清高

澎湃新闻:《读库》的商业模式比较独特,主要是自营直销,直接面向读者,并且几乎不打折。但市面上大部分图书出版商仍然是高度依赖经销商、渠道商的情况。为什么只有《读库》能做成这种模式?

张立宪:我们做这件事的时候,最大的优势是船小好调头。起初我们就那么几种书,好控制。如果当时我们已经有上千个现货品种,已经和渠道商形成多年合作与依赖,是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当时我们先拿几种新书做了实验——所谓做实验就是我不再给他们(渠道商)供货,只在自己的平台上卖。虽然卖得慢一点、少一点,但在我们自己的掌控之内。试了之后发现能活下来。那会儿我们自己的团队也小,人也少,相对于当时的经营规模来说整体上是可行的。所以我们就开始做,坚持了这么多年。

当然,这种直营模式的建立,跟这些年中国网购大潮的发展也密不可分。现在谁每天不接收几个快递呢?在网购逐渐普及的过程里,大家对我们的品牌认知,我们自己的模式,包括这套系统也就建立起来了。

不过这套系统也不是说建立就建立的,不是说买了这些设备就行,我们最值钱的还是人,是这个团队。我们从零做起,知道什么样的纸箱、什么样的贴条、什么样的处理速度、什么样的软件匹配,都是一步一步摸索、甚至挨了许多骂才打磨出来的。

澎湃新闻:但在当下的图书市场环境中,坚持不参与电商的任何打折、促销,还是非常特立独行的,《读库》完全没有这方面压力吗?

张立宪:首先《读库》不是个“潮牌”,不是那种大销大热的产品。第二,对我个人来说,我觉得定价就是定价,如果老是打折,读者会对你产生不信任感。你先定价定到六十元,然后整天七折、六折地往外卖,这样读者一方面会认为你的价格有水分,另一方面他永远就在等,等双十一。所以我们就不打折,读者也接受了,并且读者会做出判断,他知道我们的定价有没有水分。并且,说真的,我认为现在还愿意花钱买书、还愿意花钱看书的人,对价格没有那么敏感。一本书的价格就是你去一个繁华市区停车费的价格。他可能更在乎这本书是不是符合他的期待,是不是被认真对待的一本书。

澎湃新闻:《读库》是在2008年撇开中间商、改成自营直销模式的,那会儿前景还不明朗,信心从哪里来?

张立宪:当时我们有一些零星的直营业务,读者会直接联系到我们这里来。《读库》创办于2005年,那会儿大部分订单还是邮局汇款,以及一些银行汇款。但你慢慢发现,邮局汇款越来越少,银行汇款多起来了。又过了一年多,你发现很多读者在催你:赶紧开支付宝账户!赶快去淘宝开店!

另外我还发现,我们跟快递公司的结算金额也在变化。那会儿快递费一个月可能不到一千块钱,因为件很少,每天快递来取个五六件、十几件就走了。但你忽然发现,没过半年,这个金额变成了每个月四五千块钱。你就知道这个业务趋势是怎样的。当时我就和许多朋友说,可能未来满大街跑的全是快递员。这是我的判断,是内在的原因。

至于外在的原因,就是太受中间商的盘剥,被欺负得受不了了。

澎湃新闻:但现在大部分出版社、出版公司还是这样,图书代销,回款困难,深受其害。

张立宪:因为已经形成了依赖,被(渠道)“绑架”了。所以我想,很多同行,如果说对《读库》还有一点点羡慕的话,不在别的方面,可能主要在于这套直营的模式,这种直接面对读者、B2C的业务。

比如今年疫情对我们几乎没有影响。因为我们是直营,自己发货。春节后疫情最紧张的那段时间,除了湖北之外,我们每天的订单都能正常处理。这时候我们就格外感受到自建平台的好处了。

澎湃新闻: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坚守“小而美”,彻底放弃规模的扩张?

张立宪:我觉得这种规模没有意义。比如,一本《读库》卖出五千本,其他的某一本书卖出五万本,五千本和五万本能差多少呢?相对于十四亿读者来说都是九牛一毛。那五万本如果是在各种折扣、甚至半价、几乎没有利润的情况下卖出的,那我还不如实打实地卖五千本。我觉得书没有大众之说,相对来说都是小众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规模。

澎湃新闻:不融资、不上市的原因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张立宪:我也知道我挣不出大钱来。人家给了你钱,你给人家什么回报呢?没有回报。人家用同样的钱在上海北京买套房,那是几倍的回报,如果把钱给你,多少年才能把本钱挣回来?图书不是一个高利润的行业。

第二,我认为图书不是一个靠钱做出来的行业。金钱和权力在这里面占的权重特别小。“读库”之所以没有融资、拒绝了一些收购,就是因为我发现,我想做的书,都不是因为缺钱而不做,是因为其他原因,或是机缘没到,或是因为版权,或是能力不足,或是其他阴差阳错的原因,没有金钱方面的原因。当然不是说我财大气粗,而是因为书不可能靠钱堆出来。我们看一家书店里的书,二百元一本算很贵了;首印按三千本算,成本就是六十万。也就是说,这些书就算一本也卖不出去,也就是亏六十万。这个行业没有多少钱。

我一定要强调一点:千万不要认为是“读库”有多清高,好像我非要摆出一种拒绝的姿态,不是的。是我们的确不需要,并且我觉得那是对资本的不负责。

智能仓库这套系统也是这样,当我手上有这些钱,或者我预期能够接受这个程度上的亏空,那我就去做这件事。

“进水口比出水口大,我们就能活着”

澎湃新闻:《读库》坚持十五年,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读者的忠诚度。在您看来,《读库》的读者是个什么样的群体?

张立宪:我真的没有做过所谓的读者画像。唯一的画像就是“这年头还愿意花钱买书、花时间读书的人”。

许多读者活动都是他们自发组织的。我们的读者中有一位苏州的女孩,她最早组织了长三角一带的读者做漂流本活动,这位“总舵主”后来结婚的时候,全国各地的读者都飞去看她。当漂流本漂流到一个大城市,比如上海、杭州,读者多,那么大家就约在咖啡馆里相聚;当它漂流到一个小城市,可能只有两三个读者,假如你是个女孩,你怎么能够决定出门去见一个陌生人?但是一想,对方是《读库》的读者,也许她就会放下内心的顾虑,去完成这个活动。《读库》的读者,这个身份有一定的可识别性。

我本人,《读库》,“读库”的工作人员、读者和作者,时间久了会形成一种共生关系,大家在一起成长。成长中形成的共识,让我们聚在一起;成长中形成的分歧,让每个人是每个人。如果这个分歧足够大,那就挥手说再见好了。还会有新的人补充进来。

不是有那种特别不人道的数学题吗,一个水池,有一个出水口和一个进水口,一边放水一边进水。对《读库》来说,每年肯定会有放弃《读库》的,可能因为失望、不喜欢、三观不合等等,就像那个出水口;但是也会有新加入的读者,就像那个进水口。我最欣慰的一点就是,只要进水口比出水口大,我们就能活着,而且会活得越来越好;这十五年来大致是这样。

澎湃新闻:在这十几年发展的过程中,《读库》也在内容上做过调整,比如从早期的历史掌故、民间口述等人文内容为主,转变成现在这样广涉科技、建筑等内容的形式;外观上也越来越轻薄等等。这种变化是出于您或编辑部的趣味,还是出于对读者的揣摩?

张立宪:放在大的尺度上来说,大家的阅读需求会发生变化。包括我本人,三十多岁的时候也是个文艺青年,更在乎文艺方面的事儿;但是到我五十岁的时候我就更在乎那些更硬核的东西,比如医学、考古、建筑。

当然也有另一个方面原因:文艺方面的事儿,说来说去这么多年,也该放放了。我创办《读库》之初的一个原则就是,不要让同一位作者、同一种调性、同一种题材反复出现。在很多杂志上,我看到很多专栏作家的顺序都不带变化的。这样读者难免厌倦。我内心希望《读库》是一个不断拓展领域边界的读物。

这主要还是出于一种自觉。就像一个小孩,一开始活动范围只有这么大,但他不会永远局限在这儿,他的脚步慢慢地会越走越远。

澎湃新闻:《读库》和作者的关系是什么样的?我看到有些作者起初是在《读库》杂志书上写,然后逐渐拓展到单行本、系列套书,确实有一种共同生长的感觉。这种选题是你们有意识地挖掘和延展的吗?

张立宪:出单行本也就是近几年才有的能力,原来就是每年老老实实把《读库》杂志书出完就不错了。

有些文章写出来就是现成的书稿,我们就给他出成书。有些则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应该出书。比如去年很受欢迎的“医学大神”系列。一开始跟朱石生老师合作,只是想在《读库》上连载,但在篇幅方面,尽管《读库》的文章篇幅已经很长,却依然有限制。后来干脆就请作者敞开了写。这时候《读库》已经有相应的操作能力。朱石生老师写了十四位医学大神,每个人物按六万字算,加起来有八十多万字的体量。一方面作者有这样的耐心,能够把这八十多万字一口气写完;而我们也有了相应的编辑能力、生产能力,正好和现在的产能是匹配的,就这样做了。还有一种类型,比如王南老师的建筑史诗,是我一直觉得应该有这样一套书,但一直在找合适的作者,最后终于找到了。所以各种情况都有。

“医学大神”系列

澎湃新闻:提到“医学大神”系列,这种小开本、文库本在国内的市场上似乎不多见。

张立宪:小开本成本高、定价低。中国的读者还是习惯买纸,如果一本书有五百多页、卖五十块钱,好像就是值得的;如果只有二百多页,他就觉得“凭什么”?其实书的物理属性不重要,还是上面印的字重要。但很多人意识不到这一点,所以文库本的定价都偏低。这样书店就不愿意卖,因为卖好几本文库本,比不上其他的书卖一本。但好在读库有自己的平台,我可以自己卖。

我相信文库本、口袋书是符合读者阅读需求的。如果它不符合,我们强行造出这样的需求来,那是无法持久的。但是你看出版史,每个国家都有文库本,所以它一定是符合市场需求的。

读库愿意做文库本,这是我自己的理念,我不喜欢那种宏大的东西,我喜欢小巧一点的。从阅读上来说,我也觉得,不给人造成体力上的负担是好事。当然有的人就喜欢那种大精装书,那也是一种趣味。读库也做大精装书,但文库本会是我们很重要的一个品类。

另外我们愿意做文库本,也有对整体市场的考量——市场上的文库本太少了。它的成本确实高一些。就拿“医学大神”来说,八十万字的书,是分成十四本、还是分成三本?印装成本是很不一样的。相对来说,读库的读者还能允许我任性一点,但很多出版机构可能没有办法这么任性。

澎湃新闻:“读库”的员工有什么样的特质?

张立宪:我写过一篇文章,我们最看重的特质是:他得是一个成年人。这种成年指的不是年满十八岁,而是心智上的成熟,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为自己的行为担当,明白做事情的分寸,和自己的行为尺度。不是一个心理巨婴。有自我学习、自我成长、与他人相处的能力。

当然也有很多成年人,最后觉得三观不合,分开了。昨天来我们现场的一个小孩儿,离开读库已经三四年了,在重庆工作,这次特地从重庆赶过来,穿上我们的工装为我们打了一天工,第二天又回去了。我们和离职的员工都相处得很好。有的时候我会主动劝员工:你还是走吧。有时候我觉得他确实不适合这份工作,劝走了也相处得很好。

澎湃新闻:读库从2016年开始做童书系列“读小库”,但“读小库”似乎偏爱出版一些冷门的童书?

张立宪:因为热门童书都被抢得差不多了,我们也抢不起。但是冷门书也有冷门的需求,很多家长、小孩也喜欢怪一点的书,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迪士尼,或者说,并不应该所有人、所有时间都用来看迪士尼。让小孩能从小体验到书的美好、思想的快乐,就行了。

《哥本哈根没有猫》,[爱尔兰]詹姆斯·乔伊斯著,[德]沃尔夫·埃布鲁赫绘,任庆莉译,新星出版社2017年3月出版,读库出品·读小库

澎湃新闻:《读小库》和文创产品在营收方面能分担多大程度的压力?

张立宪:我没有太详细的财务报表,我也没有这种概念。就像一个妈妈对几个孩子一样,她不可能因为这个孩子挣钱多、很有出息,她就格外喜欢这个孩子,而另外一个孩子让她操心,她就恨不得断绝母女关系,不是这样的。都是她的孩子。我自己很少有这种势利眼的想法,觉得这本书挣了很多钱,那本书赔钱。就像吃饭一样,永远有人主动买单,那就让主动买单的哥们儿多承担一点就行了。

澎湃新闻:您觉得,现在书业的市场环境比2005年创办《读库》的时候糟糕吗?

张立宪:我只能说,从2005年到2020年,接受《读库》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的日子还能过下去。

我觉得我们甚至不需要数据,就看周围的人是看屏幕的时间多,还是看纸张的时间多,就能明白。当所有人都这么做的时候,那就意味着,市场上容不下那么多书了,你不需要买那么多书了,这个行业养不活那么多人了。

澎湃新闻:那么您觉得“读库”读者还在增长的原因是什么?

张立宪:我想我们的书做得都还在及格线以上。尽管因为能力所限,总有这样那样的遗憾,但读者能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和善意。我们不会想把书做得潦草或处理得粗糙,从来没有,这是骗不了人的。只要能让读者感觉到你是在认真对待这本书,你是一个很靠谱的仆人,他就愿意给仆人一定的佣金。我们其实就是为读者服务、为内容服务、为知识和思想服务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