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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岜莱诗会”:如何讲述“自然”的故事 ——“岜莱诗会”诗歌阅读散记

来源:广西民族报 | 钟世华  2020年06月06日08:11

经诗友推荐,我才得知《广西民族报》有个“岜莱副刊”,而且“岜莱副刊”每个月会定期推出一期“岜莱诗会”。在灯下翻阅一期期“岜莱诗会”的作品,诗意盎然,扑面而来的恰是五月的芬芳……许多熟悉的面孔,石才夫、盘妙彬、刘频、非亚、朱山坡、黄土路等,还有一些似乎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变得不那么模糊了,牙韩彰、梁洪、丘文桥、陈宁……“岜莱”仿若一块肥沃的诗歌土地,一年之间,沉甸甸的果实挂满枝头,时代楷模黄文秀主题、建国70周年主题、抗疫主题、“三月三”主题……就连在国外沉寂了多年的诗人琼柳也“跃”了起来……

自诗歌生发之日起,对自然的讲述就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这种讲述中,我们不仅能够看到特拉克尔的歆享着“晚祷钟声”的“冬夜”,而且也可以看到艾略特的徘徊着死亡与神性的充满现代感的“荒原”……可以肯定的是,不同的诗人在面对自然时有着不同的讲述方式,这种讲述一方面构成了纷繁多样的思想空间,另一方面也使得自然的景观显现出了多元的艺术形态。而“岜莱诗会”的诗歌中也存在着对于自然的讲述,他们或是通过富于民族性与地域性的思考来建构自然的特殊身份,或是经由空间的转换来想象自然的多维样态,或是通过时间的延宕来展现自然与心灵的碰撞交流,由此绘织出了一幅独特的自然景观。

其一,“岜莱诗会”的诗人们善于在民族性与地域性的身份塑构中来讲述自然。广西现有壮、汉、瑶、苗、侗、仫佬、毛南等12个世居民族,所以他们在讲述自然的过程中具备了独特的民族情感与地域体验。如在壮族诗人石才夫的《黄姚四意》中,位于广西贺州的黄姚古镇被他赋予了四种讲述方式,分别是唱、画、看、写。其中的“唱”最能体现出壮民族的特色,因为在壮族的文化语境中,“歌圩”是重要的表达方式,由此表现出了壮族人民善于歌唱的技艺。石才夫通过诗句“唱黄姚/不宜水调歌头/小桥一句/流水一句/最后一句/放在斜阳里”,来提醒人们歌唱黄姚的“准确方式”,即从民族性的角度提出了欣赏黄姚古镇的特殊心态。此处的“小桥”“流水”“斜阳”等词既把黄姚的自然景致细致地描摹出来,同时又有着对古典诗词意境的独特借鉴,在自然与人文的交汇中再现了别样的地域景观。

与石才夫相比,田湘的《岜莱,或者花山》在讲述“岜莱/花山”时更加具有民族性与地域性的色彩,这首先与其写作对象关系密切。作为广西的重要文化符号,“花山壁画”承载了壮民族悠久的历史文化与艺术情感,也因此成为广西诗人重要的写作对象,韦其麟、杨克、黄神彪等诗人的笔下均有过对“花山壁画”的呈现。而在田湘的诗中,花山不仅作为广西重要的自然景观——“太阳的火球高高挂着/锣鼓声和蛙鸣声汇入滔滔明江/英俊的舞者,手持佩剑/头戴桂冠。这是率众出征/还是赴一场爱情的盛宴”,而且还成为他歌颂民族与国家的重要载体,正如该诗末尾所写:“千年岁月留下这盛大场面/那是一个民族无声而强大的气场/花山岜莱,岜莱花山/如天籁之音,没有比这更美的语言/我的祖国就在这里:花香遍野/胜过所有的梦境”。这里的“民族”显然已经超出了壮族的文化范畴,而代表整个中华民族,并由此生成了“花香遍野”的“祖国”意象,使得田湘在讲述自然的同时,表达出了崇高的民族与家国情怀。

其二,“岜莱诗会”的诗人们通过空间的转换来构筑多维的写作样态,以此展现出多样的自然景观。盘妙彬的《一朵白云的样子》显然将关注焦点放在了“白云”的形态上,并且这里的“白云”超出了自然的限制,而存在于诗人的想象空间之中。该诗开篇写道:“他乡遇上果园,在此读完旅途上的小说/一个小男孩被一只手牵走”,这里交代了“白云”所处的特殊空间——“他乡”,并由此具有生成性的意味。接下来的写作中,“他乡”的空间开始不断延展,包括“北海道”“西贡”“伊斯坦堡”“布宜诺斯艾利斯”“惠灵顿”“奥斯陆”“华沙”“里斯本”等,不同的地域空间正象征了“白云”的不同形态,也诠释了被牵走的“小男孩”在接下来的人生中所具备的多种可能性。这即表明,由“白云”所代表的自然之意义在空间的延展中拓开开来,以至于生成了关于人生的追问:“小男孩离去,少年不见,我问自己去了哪里/一个中年人走出来,一朵白云的样子”,诗人在此通过“小男孩”与“中年人”的转换,来描述“白云”样子的变化,并由此探触了人生的意义。

较之盘妙彬的不断变化的“白云”而言,庞白的《致大海兼讲故事》中“大海”只具备两种形态——“青春年少”与“步履踉跄”,二者分别代表了两种想象空间,据此抵达着对于岁月的思考——“毕竟对岁月的恐惧和敬畏/我已不再保留意见”。在另一首《向南的海》中,庞白讲述了另一种形态的“海”,使得以“海”为核心的自然景观更加具备了社会层面的内涵,因为“这些浪漫主义者,这些理想主义的信徒/以大海的名义,举诗为号,相邀向南”。除此之外,“向南的海”还有一种特殊的意义,即作为“南方沿海城市”的重要代表,带有着社会建设的重要使命——“这,就是我们和这个南方沿海城市的使命/在这个稍微高于海平面的地方/我们的目光穿越生死,志向青云直上/我们的心跳,在辽阔中,瞬间加剧”,同时也将自然意义上的“海”赋予了社会学的意味。

其三,“岜莱诗会”的诗人们还通过时间的延宕来讲述自然,由此再现了复杂的内心际遇。陆辉艳的《像是花瓣》在时间的回环中描摹出了充满感伤的“花瓣”,这里的“花瓣”首先与春天相关联——“白玉兰盛开得太过迅速/明月趔趄了一下/桃花开在监狱里/这动人的春天/让路过的人,一次次/翻墙而入”,由“迅速盛开的白玉兰”“趔趄的明月”和“开在监狱里的桃花”所组构的春天显然并不“动人”,而是充满了感伤的意味,由此烘托出了诗人的特殊情感。接下来的写作中,诗人通过对“新闻”中的“溺水男孩”的描画,使其重新获得生机,并在该诗末尾强调“像是花瓣/重新回到枝头/像是又活过来了/流干眼泪的母亲/朝他张开双臂”。可以看出,花瓣“重新回到枝头”正代表了时间的回环,同时也对应了该诗开头的“动人的春天”,更加深了全诗的感伤气氛。费城的《六月》亦是通过对自然景观的讲述,通过“六月”这一特殊的时间,再现了他对于人生、岁月等问题的思考。在诗句“仿佛有光,静静照着六月的院墙/木纹加深了暗影。一只手拍响锈损的门环/从时间内部扬起灰尘混合着光线”中,充满暗影的“院墙”与“一只手拍响锈损的门环”正蕴含着一种时间的肃杀感,也由此再现出了诗人内心的特殊境遇。该诗末尾的诗句“明晃晃的午后时光,那只被岁月擢取的秋千/兀自在老旧的风景里摇晃了许久”,则再次强调了由时间带来的伤痛,也使得“六月”的自然景观具备了特殊的意味。

在“岜莱诗会”园地,诗人们以不同的方式讲述了自然的故事,其中不仅包括了富于民族性与地域性的再现,而且还有着立足于空间与时间的展示,这使其在描摹出多样自然景观的同时,也有力地表达了他们对于民族、地域、人生、命运等问题的思考。以上仅是个人阅读的一些散记和思考,里面还有很多好作品值得慢慢细品……

(作者简介:钟世华,山东大学在读博士,南宁师范大学教师,文学创作二级,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诗歌研究与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