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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伟《格陵兰博士逃跑计划》:无处遁逃或自我救赎

来源:《青年文学》 | 房伟  2020年05月19日08:43

《格陵兰博士逃跑计划》是我的“高校系列”小说的第四篇。

我的生活圈子在高校,打交道的多是知识分子,特别是文科知识者。这些年来,文科知识分子的处境越来越难了。有限的资源、激烈的竞争、逼仄的学术领域等现实的诸多限制,都让上至教授下到普通研究生的文科学术队伍,感到了莫大压力。博士要发C刊才能毕业、拿奖学金,青年教师没有课题和重要论文,在学术体制内就难以上升,即使在教授层面,“不发表就死”也是无解的难题(学校要“学术活跃度”)。当然,也有很多荣誉和好处,层层等级,诱惑着你奋不顾身。

作为一名普通的文科教师,我曾目睹过很多令人啼笑皆非之事,接触过很多荒唐怪诞之人。但是,“儒林外史”式的谴责,“围城”式的讽刺,或某种中产化的知识者想象,也许都不能完全解释这些年学术界的变化。金钱和学术压力,不过是一个层面,更严重的是,产业化学术孵化器带来的学术理想的丧失、学术价值感的坍塌以及浓浓的虚无感。一个个课题“风驰电掣”而出,一篇篇论文“堂堂皇皇”而作,其中到底有多少学术含量,多少真正令自己满意的东西?即使自己满意,又有多少人关注你、理解你?可怜可叹的是,即便如此,文科学术壁垒和门户之见,“文人相轻”的情况,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以学术为业,不仅要“板凳甘坐十年冷”,更要有一颗“坚韧而平和”的心。

我在《格陵兰博士逃跑计划》中写了一个“超级文科博士”,他刻苦自律,热爱学术,发表了巨量论文。同时,他不择手段,自卑又自大,内心扭曲而敏感。他让人怜悯,让人敬佩,又让人鄙夷,让人痛恨。他是学术圈的“拉斯蒂涅”,又是“可怜的于连”。他害死恋人,毁灭了学术前程,最后不知所终。为什么高校会培养出这样的青年知识者?这或许是这篇小说的出发点。用“精致利己主义者”,恐怕不能概括其复杂性。去年,日本青年学者、成绩斐然的西村玲博士,绝望而自杀,再次凸显了全球性文科学术困境以及高校的残酷生存现状。然而,即使格陵兰博士这类“不择手段”的青年知识者,变身为高校文科体制精英,又能在思想上对社会产生何种影响?又能有多少当下介入性?与理工类或实务型知识精英相比,他们的地位与待遇又会有何种改变?这也许就是另一篇小说了。

对我而言,文学创作的意义,除了让所学有所寄托之外,就是说出想法,让人产生共鸣。近些年,社会上有丑化知识者的风气。诚然,高校中存在某些人格沦丧之徒、名利饕餮之辈,但也有很多负重前行、追求真理的学者。我希望既能写出高校的种种世相,反思自我,也能写出青年学者内心的悲哀与反抗,给他们更多信心与勇气。

感谢《青年文学》,感谢所有关心青年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