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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林白:我希望自己的诗来路不明

来源:上海文艺出版社(微信公众号) |   2020年04月21日09:34

一个人,一本书,一场读书会,一种新的认知。

上周五晚,我们在“小文艺之夜”线上活动群里进行了“女性生活的疼痛”——林白《说吧,房间》的分享。

活动现场,林白老师以率直、诚恳的方式向我们展示了一个作家面对自己作品时的状态,使读者更深刻的了解了她书写《说吧,房间》这本书的初衷。

活动现场

小艺君:刚才林白老师有提到,这是第一次参加线上分享~您觉得这样的线上分享和您熟悉的线下分享有什么不一样?您更喜欢哪一种?

林白:我觉得线上分享很好玩,我说一句就打一句,这样可以快一点。本来线上和线下都一样,你让我回答问题我就大脑空白。

不过现在发现还是线上更爽。8:00开始,我7:30还可以在床上躺会儿,然后差5分钟起来。不用梳妆,披头散发就可以聊天。如果是线下,还得先打一个车到现场,路上就够晕的。

小艺君:这么看,您是个很在意生活体验的人啊,很随性~

林白:谈不上什么生活体验,就是一看到要跟陌生人聊很多,感觉有点累。

小艺君:我们谈回今天的主题《说吧,房间》这本书。没记错的话这本书是97年第一版对吧,现在23周年重出修订本。是一个怎样的契机引起的呀~

林白:一直对自己这本书挺看重的,只要有机会就想到要再版一下。当初《说吧,房间》没收到我的《林白文集》,所以,春风文艺出版社出一次,之后是中国青年出版社出一次,但一直没有仔细修订。当年是一部接一部的写长篇,写完之后基本上看一遍就交出去了。这次你们李伟长老师去文艺社了,他问我的新长篇小说,我说新的没有,这一部最好出一下。说起来,这个真的是90年代我的作品里女性意识最强的一部作品。

小艺君:我倒是蛮好奇,您这次的修订中更改了哪些内容呀?这些存在于您书里已经23年的内容是如何被舍弃的~

林白:主要是,凡是不顺眼的通通删了。过了23年,语言上,看不顺眼的越来越多。人物的命运走向这些没有变。也不可能变。要变的话就是一个新的作品了。

小艺君:哈哈哈~说到人物命运,这本书中您写到的可能是和您自身经历最接近的一本了吧!是否有一些半自传或者精神性自传的成分存在呢?

林白:两种都不能断然。所谓精神性自传,两个人物南红和多米,都谈不上有多大的精神性。她们缺乏精神的内省,建造精神的发展。她们有很多未经反省的荷尔蒙。有很多欲望,很多情绪,也有很多生命的热情,很多焦虑的时刻,无助的时刻,如果精神有严格的定义的话,那她们不算很有精神性。所谓半自传,也不像。因为毕竟不是自传体的写作。只是有一部分有我一定的实感经验罢了。

小艺君:正是因为反思了这种精神性,所以您在之前的澎湃采访中有提到最重要的是女性的“内心重建”?这种内心重建更多的是向内的自省还是对于外界环境的反抗?

林白:对我个人来说,更多的是向内的自省,但与外部环境的一个相处方式也是重要的,没有脱离个体的社会,也没有脱离社会的个体,所以内心的重建,一直是个体和社会一起完成的,就是这样的。

小艺君:从社会角度上来讲,您书中写到的离婚、失业、求职、碰壁这样的经历是无分性别的。所以我们在经受这些事情的时候,男性的角度和女性的角度就尤为重要了,在您看来,这些“苦难”降临在女性身上的时候和男性有什么不同?

林白:其实我不是那么关注男性的感受。女性的无助,我是见得太多了。多和少,强和弱,容易修复和更难修复……概括的说就这些。

小艺君:是否正因为您这种对于女性苦难与疼痛的透视,才使您走上了文学之路,才选择用文学的方式为女性争取更多的权力?

林白:并不是,我肯定首先因为个体的感受,自己要写,想写,不可遏制的写,谁也挡不住的写,写到今天还在写,不是因为自己是一个女性。我也并不是要以自己的作品为女性争取权利,那我还是希望在客观上,由于读者的阅读,能够在社会认知上,承认女性的弱势地位,并为此努力改变,而起到一定的作用,这作用肯定也是微小的,但我的文学能做的也只能如此。

小艺君:提到了您的写作,伍尔夫曾说过一句话:一个女性想要写小说的话,首先要有钱,其次要有一间自己的房间。您怎么看待?

林白:是要有自己的房间,是能够生活下去。不过如果有很强烈的写作愿望的话,没有一间房也可以写。住集体宿舍,在自己的床铺上,你一样可以写作,文学带来内心的光,能整理好自己。伍尔夫说的,只是一部分的写作者。也许是中产阶级写作者吧,我觉得社会地位较低的人也是可以写作的。

小艺君:那对于您来讲,怎样的写作状态是让您最舒服的?

林白:还是在单独的一间房间里,旁边没有人,心里没有别的事情,句子一串一串的奔涌而出。这种状态不多,早期的长篇是有的,《一个人的战争》,《说吧,房间》。写作的时候都是飞快的。还有现在写诗,大概算我一生写作中的巅峰状态。速度和质量,从整体上看,肯定超过了我之前所有的诗。不过我只是一个写诗的人,从诗坛旁边路过的人,也并不以诗人自居,我也不喜欢自己的诗是写得太像诗人的诗。我希望自己的诗来路不明,跟别的诗人能够有些不同。一说诗就很容易说多。就这样吧!

小艺君:提到写诗,您从2月份开始已经写了70多首了对吧……您曾说其中最喜欢《苹果》那一首,就是因为这首诗做到了这一点么~

林白:从2月7号开始,今天,4月17号,一共写了74首。这是完全想不到的。当初,写完第二首我就以为不写了,结果写的第三首第四首,第五首第六首……

《收获》的公众号,连推了三次,每次都是上午写完,中午修改,傍晚发给他们,晚上就推出来了。我跟他们说,他们是三级火箭,把我发射上来了,然后我就高速运转,总是以为,第二天就没有了,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打坐,打坐完了,句子就自然出来了。非常神奇。

就是你提到的这首《苹果》,写它的那天早上我觉得可能已经没有什么可写的。这苹果就摆在我桌上,我就想这苹果陪了我好多天。书桌上的苹果是最后一只我从未与一只苹果如此厮守过从一月底到二月再到三月二十日。稀薄的芬芳安抚了我某种缩塌我也完全明白在时远时近的距离中你斑斓的拳头张开我就会看见诗——那棕色的核。我心无旁骛奔赴你的颜色嫩黄、姜黄与橘黄你的汁液包藏万物而我激烈地越过自身。我超现实地想到了塞尚他的苹果与果盘那些色彩的响度与暗哑的答言 我不可避免地要想到里尔克关于塞尚的通信你的内部已震动,兀自升腾又跌落,要极其切近事实是何等不易。

第一句就写出来了,“书桌上的苹果是最后一只”,一句接一句的跟着来,非常的畅快,写完之后自己知道这是一首好诗。有一种狂喜的感觉,晕眩感,在这些小说中从未有过的状态,我想以后我就别写小说了,我要写诗。后来定稿的时候,去掉了两个你字,基本上没太大改,有两句写的时候改掉的。

《三月,奥麦罗斯》,我也不知道要写这首诗。在京东下单到货了一看,这么厚,完全是大史诗。之前我看的沃尔科特的诗,想买他两本再看看,没有看简介没有看说明一共两本就都下单了。结果发现我根本不会读这本书。但是状态很好,心情不错,马上就写了一首。先讲这些吧?

小艺君:好~今天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其实还有很多的问题想通过我来带给读者,不过,接下来这个权力就要下放了~

读者互动

Riley-J:林白老师您好,我想请问一下,您的小说中出现过很多镜像或者女性对镜自照的场景,您对镜像是怎么看呢?怎么看待它对女性的意义与作用呢?

林白:这个问题很深,不少学者有各种论述,那我就最简单的看它吧,一个自我的镜像?

Riley-J:您认为它对女性是起建构自我的作用?还是迷失自我,失去自我主体性呢?

林白:关键在于主体,既可建构也会迷失,也可能失去。

范墩子:林老师,之前在京听过您的分享。以前很喜欢您的短篇,后来也读了长篇,无论是语言还是叙述的格调。为什么突然写短篇少了,而大规模写作长篇了?长篇和短篇分别带给了你怎样的写作感受?

林白:一直不喜欢写短篇。写长篇可以沉浸,写诗可以狂喜。

【将暮未暮】:林老师,您好!请问《回廊之椅》中朱凉最后消失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林白:我觉得小说中人物的走向,其实各有意味,但作者未必知道。

晴天:林白老师您好,您的小说里有很多关于花的文字,感觉花在您的小说是常用的意象,比如鸡蛋花,指甲花,也有研究者研究过,十分想听听您的解读。

林白:花的意象很神秘。最近的诗也有很多花,三月和四月都是春天。

晴天:谢谢您的解读,特别喜欢您的文字,尽管过去很多年,还是记得关于沙街的那些文字,期待您出诗集。

林白:可能明年春天才出。

蚊釨:林白老师好,前几天还在微信聊到您,她说您的小说写作停滞了,我说林白不会停滞,她在憋一部大东西!我说对了吗?

林白:是我2013年12月开始写一部长篇,基本上完成初稿,四十多万字。

叶明岑:老师,您好。有人说多米的女性崇拜其实就是同性恋,您是怎么区别这两者呢?

林白:还是觉得同性恋是有性的欲望。

叶明岑:多米是没有对女性身体有性的欲望的吗?

林白:好像没觉得有。或者有也是潜意识的。她本能上有些害怕的。

《说吧,房间》 林白 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 定价:49元 978-7-5321-73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