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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疫区,我们只能积极抗战

来源:《小说月报》 | 宋小词  2020年02月02日00:15

没承想一个小小的肺炎竟带有摧毁的力量,听到有这么一档子事的时候,应该是元旦。一个肺炎嘛,能成多大的阵候呢,没过几天就听到武汉华南海鲜市场被强制关门的消息。那时我也觉得此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从这些措施和报道中嗅到一丝丝危险的气息。直到20号,我爱人回家跟我郑重说起这个事,我才把它当成了一件事。不过也没怎么往心里去,要过年嘛,一心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里,依然带着孩子今天逛逛中商平价,明天逛逛盒马鲜生,盘算着团年饭吃啥喝啥。

直到手机上频频报道新冠状病毒,直到钟南山院士亲临武汉,直到武汉下达封城令,我才知道这个病毒的厉害。一个病毒发展成了一起惊天动地的人类事件。

我一下蒙了!武汉啊,一个千万人口的大城市,这个城市刚刚举办过一场惊艳全球的世界军运会。封了!

最初的心理是慌乱的。靠近年关封了城,首先是打乱了计划和节奏。本没打算留在武汉过年的,这下得囤积生活物资,一个与病毒大作战的年关,除了屯粮食还得屯药品。跑了菜场还得跑药店。菜场的菜都好说,肉蛋蔬菜哄抢一番就行,但药店里买药得排队,排长长的队,昔日无人问津的口罩很快一罩难求,板蓝根、消炎药也很快断货。我是跑了几趟才买到口罩,还是活性炭口罩,网上说活性炭口罩没有用,但那时那里还顾得上功能,只要是个能捂住口鼻的就行,一只眼总比瞎子要强。两盒活性炭口罩加20个N95花了我近一千元。当时没有觉得贵,是后来对比了正常价格才知道涨了价,不过这些都不计较了。

封城第一天,我收到了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的问候,令我很感动。武汉一夜之间沦为疫区,成了恐怖地带。外界的朋友似乎比我们更能感知到危险。而我们身在疫区,反而还有些迟钝的麻木。

封城之后是禁止机动车辆出行。这些都跟我的日常没有太多关系,反正我平日也是宅。我的阵脚大乱来自我爱人单位的一个同事家属,那个同事家属是汉口那边一个医院的护士,因有疑似症状被隔离了。这个同事所在的整个科室成员都被要求隔离,在营区的不能出营区,在外面的不能进营区,以确保营区高度安全。我爱人只能在家隔离。

那个同事的家属是汉口一所医院的护士,武汉人,结婚不到半年,长得挺漂亮的。这一次,她应是在抗击疫情一线中被感染的。对这些坚守在一线不计个人得失的医护人员,我的内心是充满敬佩的。那个与爱人同科室的同事平时对家务不怎么上心,现在打电话跟我爱人倾诉,说自接到他爱人疑似感染要隔离的消息后,他的心里很是难过,觉得从前对待妻子不够好,陪伴的时间太少了。突然的隔离,让爱惊醒了。

在家隔离便要有隔离的样子。给爱人单辟了一个小房间,佩戴上口罩,没事不要出来,勤洗手,洗手一定要用舒肤佳肥皂。

从前觉得与我很远的新冠状病毒,因家中有了隔离人员,一下就觉得这个病毒就在我身边了,在我日常生活里了。它无影又无形,却又如影随形,时时能威胁到你,给你一种强大的压力。爱人戴着口罩,自觉进了小房间。我则用84消毒液给家里做了一次全面的消毒工作,门把手、便池、马桶、盥洗盆、电脑键盘、各种遥控器、手机、钥匙,包括孩子的学习桌玩具和书本,都没有放过。任何一块有可能被病毒袭击的地方,我都进行了消毒,不如此,难以心安。

立在窗户下看外面,整个小区很是冷清,看不到几个人,也听不到喧哗声。但从夜间的窗户的灯光来看,小区里留守武汉的居民还是挺多了。以前过年期间在楼下看各个楼上的灯,寥寥无几,但今年,每个楼每户人家的窗户几乎都有灯光。但这么多人的小区,却能统一做到悄无声息。疫情的威力真是不小,人们对生命的重视也很高。毕竟生命是最宝贵的。

大年初二,武汉天阴欲雨。疫情数字仍是高居不下。孩子睡了午觉有点起床气,遂想带他出来。这应该是封城四天来,我第一次打开防盗门把手,跟孩子出大门。一出门便闻到一股浓浓消毒水的味道,地面略带湿意,干干净净的。定是刚消毒不久。想到电梯也是一个密闭空间,我与孩子特意走的楼道,楼道也被消过毒。这种味道若在平日里闻,定会觉得刺鼻,但现在闻,却令内心安定。出了单元门,三个垃圾桶摆放整齐,里面没有积存太多垃圾。有些许感动,疫区的日常依然井然有序。小区物业的工作人员冒着生命危险在维护小区的卫生环境。想到一句烂俗了的话,这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小区里这些默默无闻的清洁工,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这个城市的英雄。

几天不出门,对于熟悉的小区环境,孩子也感到兴奋,不停地追赶一群在地上找食的麻雀。看到它们被惊飞,他呵呵大笑。我阻止他,不可这样,小鸟现在跟我们一样也在受难,它吃饭,不可打扰。但孩子不听,依然要去惊飞它们。这自然是孩子的天性,他没有恶意。但我希望他能早点明白众生平等的道理,这个地球上的所有生命物种,都应该享有生命的权利,不能随意扼杀,也不可随意打扰。人类与其它生命物种应该彼此尊重。

病毒仍然气势凶猛,一天新增病例达千人。坐在家里,隔着手机屏幕也能感知到它的猖獗。实在不敢再出门。权威专家说,这次疫情可能来源于野生动物,中华菊头蝠,我在网上百度了一下,此蝙蝠长相诡异黑暗,极度恐怖,我在湖北生活了三十多年,在武汉也待了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蝙蝠,从来也没听说蝙蝠还是一道菜,能吃。虽然武汉人敢为人先,但我绝不相信有武汉人湖北人去吃蝙蝠。

大人们各自都有事情做,只可怜孩子每天被关在家里。我做饭做家务时,只能打开电视给他看。因琐事太多,孩子有时处于无管无收状态。爱人有时出来搭把手,我又担心活性炭口罩功能不强,也不敢让他与孩子多接触。孩子时常也感到百无聊赖。这些天为了让他听话,讲卫生,我给他灌输了不少病毒知识,估计他也感到了害怕,好几次问我,妈妈,我们会不会死?我起先是觉得好笑,但很快就感到莫名悲伤。我说,我们不会死的,我们都会长命百岁。

今天一大早被小区的大喇叭吵醒。照例是扒手机看疫情,传说中的拐点并没有出现。情势依然严峻,各地也都加大了严防死守的力度。

早餐依然是红薯红枣稀饭和煮鸡蛋。既便宜又有营养。

看手机,单位工作群里突然几十条信息,是要求个人上报近期有无与武汉人接触及身体状况。南昌已经迅速发展多例,有几个小区被要求隔离。同事们也对疫情很重视。所幸我是1月10日去单位开过例会后,至武汉疫情暴发就没有再去过南昌,如今已过了两周的潜伏期,同事们都安然无恙,我基本能证“清白”了。

爱人与他那位同事联系得知同事去了医院,通过CT,发现肺部有病灶,但具体是不是新冠状病毒性肺炎,还需三天后才知道。这当然不是一个好消息。我觉得不用等到三天后了,单凭他的症状和胸片,已经是高度疑似。爱人也紧张起来,因为他立刻成了家里不受人,主要是不受我待见的“重度嫌疑犯”。我赶紧拧开我的杀手锏,维生素C片,给了他两片,让他服下,也给孩子和我各吞了一颗。

在这场人类与病毒的战役中,我不知道前方等着我的是什么样的结局,但此刻,我只能全力以赴,只能积极抗战。但愿武汉疫情早日解除,但愿我们都百毒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