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脚步作响（组诗）
来源：中国艺术报 | 北乔 2019年12月27日11:45
崇左时间
向右拐，崇左的路牌
以迎接故人的表情注视陌生者
鱼鳞般的云，阳光更明亮
一座座大山，从大地里探出躯体
巨型庄稼，让村庄心甘情愿地渺小
山路，如小河一般柔软
闲适的风，卷走了所有的声音
甘蔗满怀甜蜜
垂落的叶子，如言语的睫毛
谁的双脚，留下太极鱼一样的印痕
没有鸟儿的天空，满怀喧闹
向上的沉默，畅饮人间的私密
一棵树，因为森林而孤独
真正的空旷
在黄昏的那张脸上
甘蔗，或苦丁茶
这条路终于迷失于绿色之中
一群脚印，有的回到沉默
有的想起从前荒芜时的自由
山顶坐在阳光的梦境里
谁也分不清甘蔗与苦丁茶
距离，可以消除一切的界限
甜与苦的意味
与舌尖有关，也无关
一截甘蔗，一杯苦丁茶
都可以让味觉苏醒
那些快乐与悲伤
在身旁，也在远方的远方
糖都，苦丁茶之乡
这个叫崇左的地方
因此无比真实
收藏了人间所有的神秘
异乡山冈
我的家乡有海无山
遇见山，总觉得是一艘船
掌舵划桨的，不是我
黑如暗夜，黑如巨大的背影
黑如异乡的我手中湿漉漉的棋子
所有的白色，都在我的表情里
一条沟通向群山的隐秘
远离人间，又进入尘世内部
一条路爬上山顶
见方的巨石，天地间最具禅意的桌案
不需要远眺，无限的苍茫在脚下
在急促呼吸间隔中的静默
风扬起中年的头发
白发是白天，黑发是黑夜
云在蓝蓝的天空，欲言又止
野草走在树丛里
席地而坐，我与流年背靠背
彼此亲密无间，无从了结的心事
与阳光一同挂在树梢
接住落叶，给它掌心的温度
一只兔子窜出，恍若蝴蝶的轻盈
而那彩色的蝴蝶露出羞涩
花朵飞在眼睛里，浅浅的
却如深潭中的五分月色
高举手臂挥，送别往日
召唤山下的生活时光来高处
不为望远，捡拾乐曲遗失的音符
左江斜塔
把天空的秘密留给天空
倾斜的身体，表达应有的敬畏
正如另一个名字，归龙塔
让期待的想象永恒
姿势谦卑，尊严依然如剑
适当俯下倔强的挺直
注视水中的身影
可以随时与自己对话
带着阳光，或月光星亮
参与河水的讲述
风铃摇醒了古老的岁月
守望草木的前世今生
人们的目光掠过
孤独如飞鸟翅膀下的阴暗
庄重的倾斜
只为扶正众生的心愿
德天跨国大瀑布
一条又一条瀑布在崖壁
回忆飞翔的过往
岩石泪流满面
野草举起无数明亮的眼睛
此时的人间
阳光的脚步作响
源源不断的，还有
梦里无比安静的那一部分
记住了，不会忘记
在广西崇左有德天跨国大瀑布
原本虚弱的想象
这一刻，如山一样的强壮
多条瀑布汇合于大地
小河在两个国度之间漫步
没有了故乡与他乡
竹排，成为一条又一条的鱼
经过一片稻田之后
镰刀是船，草帽为帆
稻浪前所未有地颠簸起伏
在这场盛大的典礼中
土地是至高无上的主角
倒下的稻子，弯腰的收割者
还有走向苍茫的我
都无暇顾及一朵云是怎样挂在枝头的
稻草人还穿着去年的衣裳
我听到一粒稻谷爆裂的声音
我看到一粒稻谷落向大地的全过程
一串稻穗与另一串稻穗的爱情
即将成为人间烟火的一部分
我走过稻田，认真地陪稻子走一程
不会走路的稻子，陪我走一生
已经忘记有多久没下雨
路上，我是一株默默行走的稻子
关于一条河的描述
登上竹排，靠近水花
我对河的想象，才真正开始
倒影，不再是倒影时
世界的真实，越来越清晰
长满树的天空，夜晚在我的身后
再有造型的竹排，也不如
优雅而来的鸭子身上的弧线
岸边阿哥阿妹的歌声，穿过
无形的丛林，让此岸彼岸
相距更远，或更近
把目光漫开，连同渔网一样的光阴
河面上的雾不再朦胧，就像
总也忘记不了的那张脸
当我只剩下水下摇晃的影子时
无数的颤抖终于有了飞翔的轻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