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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建伟:在历史的缝隙中寻找好看的故事

来源:《十月》 | 柳建伟  2019年12月26日00:40

2015年,陶纯以一部引起广受好评的《一座营盘》,宣布离开剧本写作,回归文坛。自那以后,他写出了一批与革命历史有关的小说,其中有长篇小说《浪漫沧桑》,中篇小说《天佑》《秋莲》《根》,以及这一篇《过来》,等等。可以说,每一篇的故事都很精彩奇特,人物都很新颖传神,叙述也更加的老到、自然和从容,文字简洁隽永,令人过目难忘。

《浪漫沧桑》写一个国民党高官家庭的女子李兰贞因为爱情而误入革命阵营,在残酷的岁月中历尽沧桑反而寻找不到爱情的故事。《天佑》写一个地主少年彭天佑被红军“绑票”之后,跟随长征最后成为一位“老革命”,而且是全家唯一的幸存者,命运吊诡。《秋莲》里面的许秋莲,是一位涉世未深的国民党潜伏在上海的特务,她却阴差阳错嫁给了解放军英雄团长马九龙,为他生了三个子女,为了掩护身份,她一生做好事表现自己,最终偶然不慎败露,自杀而又未遂。《根》写大别山区的一个女红军重伤员,在队伍长征转移之后流落到一个国民党军官家里,历尽波折而奇迹生还的故事。

《十月》第六期发表的《过来》,也是一个奇特新鲜的故事。“我”的外祖母李慧芬送丈夫参加八路军,却在革命胜利之后被变了心的丈夫抛弃,成为革命者的弃妇。这样的事情现实中并非没有,但是若干年来,却没人写出来。为什么没人写,也许是担心难以发表,这样的故事毕竟显得灰暗,给老干部抹黑。陶纯平静地把它讲述出来,波澜不惊而又暗流涌动,处理得非常到位,隐藏得不露痕迹,所以我们非但没感到给谁脸上抹了灰,反而从中感受到了男女主人公善良的天性,这样的感情属于从烽火硝烟中走出来的那一代人,钻心的疼痛,而又不让人感到绝望。故事越到后面越温润,人性的升华也在情理之中。当我读到李慧芬生前为前夫杨敬堂做的一双千层底布鞋,被孩子们最后放进她的棺材永远陪伴她的时候,忍不住眼眶湿润。像李慧芬这样的人物形象,我以前极少读到。作家最需要做的,就是讲好故事,塑造好人物,陶纯在这部作品中,做到了这两点。

综观陶纯近期与革命有关的历史题材小说,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他没有重复写那些老套的革命历史故事,而是试图掀开历史的缝隙,独辟蹊径,不急不徐,着力寻找好看的故事,在历史的残砖碎瓦中拼接出一个个闪耀着人性之光的新鲜人物,给我们的文学画廊增光添彩。建国已经七十年了,陶纯笔下的这类人物,基本都不在人世了,他们在作者的笔下复活,令读者顿生感慨,令我们在回往历史的时候,目光多一份驻留,则是文学带给人世间的一种快意,也是作家的一种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