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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学走出来的青年作家们:用写作敲开生活的彩蛋

来源:澎湃新闻 | 张吉  2019年11月26日09:30

一位是当代知名作家、复旦中文系教师,一位是混迹网络多年、回归乡土写作的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政治学系大四学生。张怡微与刘恩保,两位来自不同地方、拥有不同性格、历经不同人生的复旦人,拥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作家。于千万人中,他们的写作与生活故事在这里交织。

因现实而写还是为理想而作

在台湾政治大学读博期间,张怡微的作息坚如磐石,规律而有点枯燥。她每天五点三刻起床写专栏,下午上课,晚上写作业——只要她醒来基本都是在工作。她说:“我没有时间吃喝玩乐。讲实话,有一些我写过的地方,我没去过。”

▲张怡微

写作对于张怡微来说像是一份职业,没有崇高的使命与理想感,没有过多光环。她也不太去咖啡厅、书店写作,寝室蜗居埋头写作才是她的生活常态。

从18岁出版第一本书起,32岁的张怡微已经出版了近20本书,包括长篇小说、短篇小说和散文集。在复旦求学期间,她还写了很多校园小说,发表在《萌芽》《上海文学》等杂志上。时至今日,她早已忘了曾给哪些杂志投过稿、写过文章,也数不清一共写了多少。她只隐约记得写作巅峰时,一年间就写了近百篇专栏。

在很多人眼里看起来浪漫自由的作家生活,对于张怡微来说要更加现实。她研究生的后半期和整个博士生涯的学费、生活费,基本由稿费组成。一篇专栏的稿费在500-800元左右。“没有什么瓶颈不瓶颈的。因为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的任务,当经济因素占第一位的时候,你就不会考虑其他东西了。”她将自己比作一辈子负债累累的巴尔扎克。

比她年轻一辈的刘恩保似乎是另一个极端,他率性写作,足不出户就能敲出关于城市、宇宙、外太空的故事,天马行空,自由自在。

▲刘恩保

2010年,刘恩保正沉溺于初三暑假的欢乐中,他每日与电视机相伴,把奥特曼系列的动画片看了个遍。终于,妈妈发怒了,她说:“整天看奥特曼有什么用?”刘恩保很郁闷:“为什么看奥特曼就是没用、就是浪费时间呢?”在他看来,每件事情只要认真去做,都是能学习、有意义的。

当时网络小说正蓬勃发展,刘恩保身边也有不少人写网文。为了证明看动画片也能学习,刘恩保开始留意奥特曼系列动画片中塑造英雄人物的技巧。随后他开通了网络写作账号,走上网络文学的道路。

一年后,刘恩保完成了十万字的小说存稿,随后发表在网上,阅读量突破了百万。

高一时,他与网站签约,每周都会抽空写几万字,最高产的时候一天能写一万字。进入复旦后,他笔耕不辍,六七年间一直活跃在飞卢文学、逐浪小说等网站。他在各个网站交替写作,使用多个笔名,写了数不清多少本网络“巨”著。

2017年底,他成为“专注于乡村场景的教育服务平台”乡村笔记创业项目的合伙人之一,并负责内容运营。他们的团队带领学员走遍祖国各地,一边调研、一边写作采风。两年过去,刘恩保不仅与乡村笔记创始人汪星宇共著了《在另一个地方,我听过你的名字》,还在《新课程评论》《成才与就业》《意林绘阅读》等刊物上发表习作文章。

刘恩保将自己写作中源源不断的灵感归功于日常积累:“我喜欢在书房消磨时光,那些中西文学、历史作品我都读得津津有味。”平日里,刘恩保会把琐碎的小思绪记在手机便签里,写作前看一看,创作便一气呵成。

不一样的自己写出不一样的文字

进入大学,刘恩保有了比初高中更多的时间来投入写作。网络小说写得越多,写作速度就越快。渐渐地,他掌握了网络小说的套路,在写其他文章时也不自主会被这种固定套路模式化——所有的场景,都是城市的高楼大厦,从一个购物广场变换到另一个西餐厅;所有的人物,都是意气风发的学生或摸爬滚打的职场人物。

千篇一律、套路反复——写出一个开头的时候,就已经能看到结尾的小说渐渐不再吸引刘恩保。他开始反思,写作应该让作者和读者体验另一种人生,而不是单一的重复。

被认为是“出名要趁早”的张怡微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从2000年寄给《新民晚报》编辑的一篇小散文开始,到17岁获得第六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张怡微的写作之路看起来“顺风顺水。”

然而,她的内心却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她常常会疑惑:“我是不是真的与别人不一样?我写的东西别人愿意看吗?”同时又常常担心:“如果我真的和别人不一样怎么办?”她的内心里永远有两个小人在争吵、打架。

在加入乡村笔记之前,被周遭裹挟的刘恩保做了很多尝试,他做过网站编辑、记者、线上家教、创业等。

2017年11月,刘恩保与乡村笔记一行人重走《湘行散记》的路线,顺着沈从文笔下的湘西沅江逆流而上,在雪竹琳琅中重读《湘行散记》:沅江的码头、吊脚楼、木排、山鬼之家的赶尸……这片神秘乡土令刘恩保震撼,更让他萌生了长期如此生活的念头。

完成了台湾政治大学博士学业的张怡微在源源不断的文章发表与获奖中渐渐发现,自己是能写作的——“在某一些方面,我确实与别人不一样。”终于,她坦然接受了自己与别人的不一样。

与自己和解的同时,张怡微开始与他人、与世界和解。她表达欲强,总想把私人情感都表达出来,希望换来别人同样的表达,但并不总能如愿。

“我起初很难过,可后来想明白了,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将自己包裹起来,不想也不愿意将自己暴露出来。你没办法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张怡微渐渐学会“自己和自己玩”:看书、看视频、写作。

写作与生活

刘恩保把自己比作蚯蚓——只有深深钻进土壤里,才能发现土壤里的养分。加入乡村笔记后,刘恩保感到雀跃和满足。他像一个引路人——带城市的人到农村、带农村的人到城市。他们到过湘西苗寨、内蒙的狩猎部落、云南的梯田、西藏草原等,去做文学采风、社会调研,学习植物学和建筑学。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刘恩保一行人走南闯北,到过40多个村寨,观察与采访过30多个人。他们把这些人的故事写进了《在另一个地方,我听过你的名字》。

刘恩保说:“乡村能给我前所未有的故事和启发,让我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张怡微写小说时往往都有原型。她会截取周围人物,设想他们的故事和结局,写一个打动她自己的故事。多年后,张怡微惊讶地发现,这些人物原型的结局与她想得很不一样,有些甚至比小说还精彩。

这种出乎意料的结尾,张怡微将其称为“生活的答案”。她说,生活很多时候不给我们真正的答案,可能等我们死了也看不到答案,但有时答案又会突然像彩蛋一样出现。

博士毕业后,张怡微回到了复旦中文系任教。她认为大学是离人类智慧最近的地方,所有学科最尖端的知识就在身边。她在创意写作课上布置的题目总让学生们措手不及:“有些窗户纸比墙还厚”“地铁“女性友谊”等,张怡微认为这些选题很贴近学生的生活,但很多时候“学生们都会忽略”。学生们出去采风,她跟着去;学生们写作,她也跟着写。“这是一个相互学习、观察生活的过程。”

张怡微一直在寻找生活的答案,生活也像彩蛋一样,神秘令人向往。

(图片来源于受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