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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意:所有的元素、类型,都是用来挂小说的钉子

来源:文学报 | 袁欢  2019年11月14日22:51

“‘跨界作者’听起来好像很厉害,但是在出版方看来,这是没有准确定位市场的同义词。”青年作家哥舒意从2006年发表第一本小说《恶魔奏鸣曲》至今,13年间,他创作了多种题材和多种类型的作品。如“音乐三部曲”是悬疑类的,“爱的三部曲”是现实主义成长小说,最新出版的《少女蛋》和《泪国》,前者是青春童话,后者是幻想文学。他自称:“我属于很麻烦的作家,总觉得我可以写点新的东西。”这涉及作者的创作观念,他引用大仲马的“历史是用来挂我小说的钉子”来解释,“所有的元素,类型,不管是悬疑,童话,奇幻,科幻,都是用来挂我小说的钉子。重要的不是设定,而是用来形成我写的小说。”

从市场考虑,定位准确的作品更容易输送到读者手中,特别是类型小说作家更需要找到自己的细分市场。“市场希望看到不同的东西,但是市场更希望看到能标准化的东西。标准化、深耕耘、品牌化,这就是市场细分的好处。”曾做过内容运营官的哥舒意对于市场需求并不陌生,但在他看来,对于作家而言,尝试不同题材,不同类型,是自我挑战,自我成长的一部分。作家不应该原地踏步,虽然这很难,而且更多时候可能得不偿失。“我希望通过各种尝试,找到自己的语言和文本,写出有自己风格的作品。”

长篇小说《泪国》是他风格实践的最新成果,作品完成得并不轻松,从2012年3月写下第一个故事《胖男孩》,到今年9月第一部出版,一共用了七年多的时间,哥舒意透露这套系列大概会出6本。他曾提到《泪国》的创作背景:完成《中国男孩》这本书后,他去做了一个眼部手术,然后和几个陌生人合租在北京中关村的一个居民楼,他经常看着窗外的小破楼屋顶上的猫跑来跑去,这段康复期里,身体在恢复,心也跟着被治愈。

“《胖男孩》就是在这样的状态里写出来的。他不是什么王子,他只是随处可见的一个普通的宅男,胖,自卑,内心善良,不擅长表达,他不小心爱上了一个女孩。他的躯体是病态的,但他的心是完整的。”写《胖男孩》时,他原本是打算写短篇小说,后来写到第二个第三个故事时,逐渐构成了同系列的故事。这本书由此形成了一个特别的结构:可以拆分成短篇来读的长篇小说。哥舒意解释说,一般情况长篇单线叙事,或者双主线比较常见。多线性,人物视角的写法,以乔治·R·R·马丁的《冰与火之歌》为代表作。《泪国》的写法可能更加去中心化,虽然有主线,但故事线更多。“这个小说,有点像是围棋里的布局,不是围绕着一个点进行下去,而是在棋盘上布下多个点,每个点都有故事线在衍生。也像是从单细胞,到多细胞,然后组成在一起,成为复杂的智慧生物,有了灵魂。”

在出版之前,《泪国》在《萌芽》杂志上连载,专栏名是“古典童话”,比起书名,“古典童话”四个字似乎更能让读者领悟到故事的精神气质。

哥舒意说:“古典的,消逝的,如同一块岩石,在所有的时间里,即使消磨,但始终屹立。它的情感是古典的精神,理想主义和返璞归真。这个定义很适合。”《泪国》的所有故事都含有悲剧的力量,“它看起来是童话,但它不是,它是更复杂更深入的故事,是用轻来表达重,用简单来表达复杂。”

正如青年作家王苏辛在一场对谈中曾说:哥舒意的故事情感干净、清澈,对于深陷世俗事务中的成年人,是一种鼓舞。提醒每个人,不管怎么变,都不应失去那个最原本的自己。他的人物不管有着多么复杂的成长曲线,最终都会走向一片宽阔的大陆。哥舒意将其理解为写作的价值观:“我觉得作家的作品,应该给社会带来正面影响。社会责任感也好,历史使命也好,自我坚持也好。你必须意识到,你的作品是会影响他人的。作品的读者越多,这种潜在的影响就越是不能回避。”

作为类型小说的创作者,前不久哥舒意的作品出现在了2019上海文学影视创投峰会上,青春科幻《少女蛋》已经在进行编剧工作,他也面临着IP化这样一个热门话题。如今,IP化一方面加深了影视与文学的互动,好的影视改编作品能达到双赢效果,但也因为资本的不断涌入引发了另一层思考:有的作者会迎合IP化来创作。哥舒意对这样的趋向是不赞成的,他说:“我觉得IP化快把作家毁掉了。”他认为IP让作品有了影视和更多的可能,它的价值在于,第一,让作品的传播更广,影响力更大。第二,让作家赚到了改善生活,以及尊重原创价值的钱。但是IP化和影视化,不是文学作品的全部。当一个创作者头脑中所想的都是写作品卖影视,他的创作从一开始就被挟持了。他提到了一个现象:这几年我们看到有作者提交选题,被编辑驳回,说这个选题不适合影视,或者有作者主动提交说是肯定能卖掉版权的选题。无论是哪一种,对于创作或作家来说,都是不利的。“影视和文学本来就是艺术的不同表现形式,表现方式以及侧重点都是不尽相同的。作家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写出好的小说才是最重要的。好的作品,才有无限可能。”

“写出好的小说”在哥舒意看来,始终是作者创作的根本,“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能让不同的元素,风格,题材,可以最大融入的作品,没有限制,真正的自由,作者可以驾驭更多表达方式,读者也可以在文本里发现感兴趣的阅读类型,拥有更多的乐趣。”尝试的手法之一也许是“用纯文学的方式写类型小说”,好的类型小说打破了类型与纯文学之间的界限,这一点在许多类型文学创作者那里已经得到了印证,“用纯文学的方式写类型小说,意味着对作者和文本的更高要求。需要作者有不一样的东西呈现,不能有局限和拘泥。关键还是文本。好的小说是殊途同归的。”但二者仍是不同的领域,存在着不同的评价标准和话语体系。而类型小说创作因为其本身的特质,更容易造成套路化,如果扩展至网络文学的领域,问题则更为突出。哥舒意曾担任华语悬疑大赛评委,他认为一个好的悬疑故事,或者说是好的类型小说,应该是逻辑自洽,文笔成熟,故事精彩,尊重读者,尊重其他的作者。他进一步解释说:“前一个尊重的意思是,故事要对得起读者。后一个尊重的意思是,小说要有原创性,别融梗,抄袭,过度借鉴,创作者要有创作者的尊严和体面。”

二十多岁时,哥舒意读到米切尔·恩德的小说,《永远讲不完的的故事》,每到新的情节要展开时,作家都会说,“不过,这是另一个故事了,我们下次再讲。”事实上,这个下次再讲的故事,他从来没有再讲过。八年前,哥舒意也曾给自己定过一个持续到2025年的写作计划,如今,那些计划有的完成了,比方说爱的三部曲,有的构思放下了,也有的自己出现了,比方说《泪国》。放弃的也不一定是永远放弃,可能只是现阶段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创作契机。“作家的构思和思想,是会随着生命的不同阶段而改变的。不变的是写作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