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云儿，我的小云儿

最近总在夜里梦见你

蹒跚着向我扑过来，跌入我的怀里

醒来，泪已沾满枕巾

我的宝贝 现在正是你咿呀学语的时候

你那奶声奶气的可爱的童声

一直在妈妈的耳畔回响

如同清脆的小黄鹂在春天欢乐的叫声

妈妈离开你已许久

不知道你在外婆家过得怎么样

吃饭乖不乖？身体是否一直健康

淘不淘气？是否也会常常想起妈妈

呼唤妈妈 我的儿子，我的宝贝

都说母子连心

你能听见妈妈在重庆呼唤你吗

每当夜深人静后想起我的云儿

那黑亮亮如同一汪清水的大眼睛

那软绵绵的、肉乎乎的小手

那纯真仿如天使的模样

像时光的影像机

深深地烙印在妈妈的脑海里

我常常在虚无的空气里伸开双臂

幻想这样会触抱到

你柔软而弱小的身体

内心深处那涌动的温馨柔暖

似春天一股涓涓细流

静静注入娘的心海

在这革命道路千山万水的跋涉中

妈妈对你的爱与思念从未停止

想我的云儿

是这黑暗严酷的渣滓洞唯一的奢侈念想

 

孩子，你的出生注定了坎坷的命运

你是个多么不幸的孩子

在从川北去重庆

寻找你父亲的雾蒙蒙的路程上

妈妈不幸得知你的父亲英勇牺牲了

而那一年的春天

我在朝天门的码头送他上船

你还在母亲的肚腹里踢腿伸胳膊

仿佛与你的父亲道别

谁知那一别就真的是天人永隔

我苦命的孩子

你的父亲来不及等待你的出世

来不及看上你一眼

来不及呼唤一声你的乳名

便永远离别了我们母子

孩子，你虽然没有看过你的父亲一眼

我要坚定而自豪地告诉你

他是个真正的革命英雄

他将可贵的生命献给了

一生为之奋斗的革命信仰

献给了为全天下和平解放的伟大事业

当我亲眼目睹你父亲的壮烈牺牲

那么多日日夜夜欢乐的思念

那么多共同战斗的祈愿

如同晴天霹雳撕裂了我的五脏六腑

妈妈心如刀绞，狂风暴雨似鞭子抽打在身上

我的云儿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

而在不久的将来

母亲也即将离开你

离开这个世间 用生命继续去完成

你父亲未完成的革命事业

我的云儿，可怜的孩子

还未来得及在父母的怀里撒娇

就要变成一个痛失双亲的孤儿

承受骨肉永远分离的剧痛

每念及此

妈妈的心涌出汩汩的苦涩与无比的愧疚

彻夜难眠，痛断肝肠

我多想让泪水尽情涌流

但是革命尚未成功

这颠倒的乾坤还未扭转

我没有权利流露内心永世的痛苦

勇敢的人

怯懦的泪水会玷污英雄的灵魂

妈妈得紧锁泪水

将革命的信仰继续传播四方

 

因为叛徒的出卖

妈妈被抓进了渣滓洞这个吃人的魔窟

蚊虫常常结成团伙如黑雾卷进铁窗

墙上的机枪、密密麻麻的电网

闪着寒光的刺刀

还有那发霉发臭的黄米饭

都是恶魔在歌乐山非人的折磨

任指尖一次次被竹签扎得血水四溅

带着连心的剧痛

任残暴的皮鞭举得高高

将我摧残得遍体鳞伤

妈妈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也从未哼过一声

从未屈服过，从未背叛过

我也渴望自由，渴望陪在你身边

看着你从咿咿呀呀的幼雏

成长为练羽破浪的海燕

但妈妈怎能抛弃这神圣的信仰

革命的胜利是需要千千万万

像妈妈这样的人去牺牲的

为了你及天下孩子免除苦难

妈妈无怨把这牢底坐穿

为了革命的胜利承担牺牲

这是我作为共产党人

所做的最骄傲和愉快的一件事情

我在心里一直祈愿着、盼望着、等待着

等到胜利割破黑暗那道光

换来他日山城的烟花绽放

 

孩子，胜利就在不远的前方

黎明前消失的不是母亲的生命

而是在阴暗里游离的鬼魅

残害人民罪恶的血手

终将被万万民众捆缚

渣滓洞、美丽的重庆必将重归于安宁

还归于人民

推翻黑暗的政权

改变贫穷而落后的面貌

建设一个崭新的富强的新中国

这是多么壮丽的事业

孩子，你又是幸福的

你将在新中国的五星红旗下

在党的光辉沐浴下茁壮成长

与千千万万的孩子一样

拥有自由、民主、快乐的童年

妈妈希望 善良正直的品格

是你成长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待到祖国大地遍布光明，齐齐解放

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

将是一个崭新的幸福的大家庭

这绚丽的红旗

将插遍祖国的山川大江

不管是狂风暴雨还是惊涛骇浪

战斗的旗帜将永远肩负着

共产主义的使命

在这吃人的暗无天日的牢里

我仿佛听到了那打开牢门的枪弹

如同火红的流星

如同山中狂劲的疾风

如同雨后轰隆的春雷

 

黎明就在眼前，曙色即将明亮

中华人民共和国

已经在天安门城楼上正式宣布成立

人民的军队已经跨过了嘉陵江

扫荡着敌人的残兵败将

那是我们神往的时刻

而我却再也等不到了

不得不与这一切马上到来的幸福一一惜别

妈妈要离别的这一切痛苦

不是人世间那种普通的离别

而是与革命伙伴深深的互相了解

同甘苦、共患难

用鲜血凝就的感情

还有这无法逆转的遗憾

为了天下的家庭不要再骨肉分离

这是为母一生追求的幸福事业

亲爱的宝贝，妈妈马上就要离开你了

这永诀的悲哀、永世的离觞

我心中是万般无奈，千般不舍

永别伤痛的泪水如洪水般漫延决堤

我的宝贝，妈妈的小乖兔

我多想再抱抱你

亲亲你稚嫩的小脸 多想再听听你

用不识人间愁苦的可爱的童声

叫一声妈妈 可是妈妈再也听不到了

我的孩子，快点成长吧

希望将来长大的你

为妈妈今天做出的牺牲自豪且荣光

那一团团金星闪闪的红旗

是绚丽光亮的朝霞

是千千万万革命的母亲沸腾的热血

欢乐的激情及坚贞不渝的爱

在美丽的巴山蜀水

在湛蓝的天空

在新中国重生的大地上

迎风飘扬，回旋招展

永别了！

如同我生命一样美好珍贵的宝贝

永别了！我最爱的儿子

永别了！我可怜的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