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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小龙组诗《新工业叙事》:新时代的新工业诗歌

来源:文艺报 | 李壮  2019年08月30日08:40

《诗刊》2019年第7期发表了龙小龙的组诗,题目叫《新工业叙事》。一个“新”字,是这组诗的魂魄与精髓。

坦率说,工业(以及与之相关的人、物、行为方式)作为对象,在生活经验领域已不新奇。我们的国家早告别了落后的小农社会,厂房钢铁这类现代文明的经典标识,已很难制造出认知层面的刺激。工业题材进入诗歌也非罕有。从郭沫若当年把轮船黑烟称作20世纪的黑牡丹,到新中国成立初期工业意象与革命建设的想象连通,再到近年来“打工诗歌”里呈现的那种人与物、人与系统对撞时令人心惊的刺痛感,工业题材在现代汉语诗歌的记忆中其实自有谱系、并且标识了各自的艺术高度。

龙小龙的“新”在于,他在有意识地把与工业相关的一切,还原为一方场景、一串动作、一处细节、一块话语和呼吸的场域——或者说,一种真实的日常。从工装的颜色认同(《主控操作员》),到劳动之手的粗细辩证(《设备工程师》),乃至工作设备的自然代谢(《老旧的转运车》),都真实地出现在诗作中,波澜不惊又不无趣味。而在对日常的关注和描述中,龙小龙为我们呈现出了修辞的魔术转换。仪表盘符号与控制管道间既隐喻又实体的勾连,是“阡陌纵横的经脉流淌着神奇的介质”(《主控楼》);原材料被切割又重新焊组的寻常过程,则对应着“平面的梦变成了立体的现实”(《焊工场》)。

这组诗的“新”,还在于情感的介入方式。今天,当现代工业生产与每个人的日常生活都构成了深度交融、而这种交融又多幻化入无形以致令我们习焉不察,简单的、基于抽象理念的、硬碰硬式的赞美或控诉,其实都已经显得不够。因此,更进阶的要求或许是,诗人要像传说中的古代铸剑师“以身祭剑”那般,把主体的情感和生命记忆倾投进铸炉里去,并将那可塑性极强的混合熔化物浇铸进历史的审美谱系之中。在此意义上,我尤其欣赏《老旧的转运车》《再见了,烟囱》等几首。一次物理性的报废、一种功能项的消失、一系列生产方式的转型,背后是进步、也是离别,有时代的发展、也有个体的老去,其实包含着特别深沉的情感体验,甚至勾连着几代人的生命往昔。这些诗写的是现代工业里的“旧物”,然而正是在时光奔涌而过的历史沉积带上,诗人找到了新的感受和深情。也正是在这种旧日经验的夕光映照下,人与他所书写的对象真正融为了一体——在平和中,在静默中,如同两位老友在晚饭前肩并肩坐在公园长椅上。这种意境,或许正意味着工业主题在汉语诗歌的世界里,又打开了新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