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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扬州,当代诗人们将如何诉说?

来源:澎湃新闻 | 高丹  2019年08月22日09:13

扬州惯有诗名,“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8月10日,扬州华侨城以诗之名举办了首届诗词歌画展,诗人舒婷、多多、唐晓渡、王家新等10余位当代诗人及诗词评论家出席活动并进行了对话,此外,选取多多、芒克、欧阳江河、西川、潞潞等15位诗人的画作的“灵性的回归——中国当代诗人绘画巡展”也在扬州展出。

许多城市都希望将自己打造为诗词之城,以凸显城市的文化底蕴,中国有许多的城市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历代人才辈出、在历史中也有许多以该城市的风物、民俗为歌咏对象的诗歌,且城市在当代生活中也有文化的自我定位,成都、杭州、南京等都是如此。

诗歌评论家唐晓渡说,扬州在许多的城市中有其不可替代性,中国历史上有名和亲公主、女诗人刘细君来自扬州,扬州人的张若虚的一首《春江花月夜》“孤篇横绝,竟为大家”,诗歌的灵魂在于创造性,扬州有着独特的优势。

“诗人与城市,往往是相互成就的,比如波德莱尔和巴黎,现代人想到巴黎,都会提及波德莱尔,巴黎是被波德莱尔命名的城市。扬州在历史上被李白等等无数的诗人写进诗歌里,2500多年来,文脉绵绵不绝、诗词代代相传。很多人向往扬州,就是从历代文人吟咏扬州的诗词歌赋开始的。这里有徐凝的二分明月、李白的三月烟花、杜牧的十里春风,有欧阳修的一饮千钟、苏东坡的龙蛇飞动、王士祯的衣香人影……正是这种诗缘、诗质与诗性的胶着让扬州与诗歌有着宿命般的关联,属于先天性的存在。”唐晓渡说。

诗歌像灵魂一样弥漫在扬州

诗人徐敬亚说:“我每次来扬州都有一些失望,因为我想象中的、理想的扬州是虚拟而不存在的。烟花三月下扬州,诗歌的气息弥漫地、蒸腾地在扬州的天空中,千万年也离不开这首诗,这首诗将扬州永久钉在诗歌的柱子上,诗歌像灵魂一样弥漫在扬州。诗意是不可琢磨的、是生活之外的东西,是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但是生活是如此的琐碎窒息,那么正是诗歌成为拯救的一剂良药,像一个巫师一样打破这种死寂。”

正如江户时代之于日本,如六朝之于南京,一种曾经活跃在一个地方的很高等的、熙熙攘攘繁盛着的文明覆灭以后,千百年间,这种文明在时间线索中持续衍生出的文明意义、精神气质、哪怕只是一种怀古的情愫都会填充在这座城市的当下中。

每一代的诗人都以其各自的人生况味写其心中的扬州。

唐代杜牧写:“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写的是扬州的繁华与畅意。

宋代姜夔写:“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写的是扬州的孤寂与物是人非。

当代诗人洛夫写:“曾经占据唐朝半边天空的高度,年轮,一直旋到骨子里才停住,停在扬州的陋巷中,扬州八怪猜拳闹酒的地方,依旧矗立,风中雨中,千年来一向只为别人筑梦,却让自己的梦,如败叶纷飞于荒芜的秋空,它以另一种逻辑活着,另一种语气,述说扬州的沧桑与辉煌,遂成为一种话题,一种灰尘与时间的辩证,一块长满青苔的碑石,镌刻着一部焚城的历史 ”写的是扬州的沧桑。

书写扬州,有不同层面的书写。比较浅的层面,那就是用诗歌描绘扬州的历史、扬州的风景,但是这样的书写可以被其他文学类型所取代,甚至一个介绍扬州的旅游小册子就可以替代。但是要说最好的写扬州的诗,或许要写出发自内心对扬州的深刻的感触,独特的角度、独特的语言。这就需要诗人独特的眼光,从灵与肉、主观与客观、以及对于群体意识的书写,这样的诗歌才不是简单的宣传品,而是独特的发现。

用诗歌重构城市

对于诗人多多来说,扬州颇有“十年一觉扬州梦”的况味。他谈道:“我在1983年来过扬州,时隔36年再次来这里。扬州对于诗人是很友好的,这里的气息非常好,很祥和。诗歌应该和这里发生联系,诗歌应该写写诗人们心里的一座城市,是扬州哪里也好,是其他地方也好,它是某种想象力,它是一种被创作出的扬州,而非已经有的扬州。”多多说。

诗人王家新曾经来过扬州两次,但是他认为用诗歌来书写扬州是困难的,“按照美的观念本身,扬州本身就是一首精致的诗,恰恰这种满满的文化情怀、历史底蕴对于诗人写诗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连小朋友们都会背诵的‘故人西辞黄鹤楼’,黄鹤楼的所在地恰好我是家乡,‘烟花三月下扬州’,那我就是这个下扬州的人,但是远在千里之外,在一个历史空间中,还有一个注视,比如说来自李白的注视,当然我谈的一个隐喻的意义。在一个历史的文脉下,要写扬州也并不是很容易。”

进入到历史的层面非常重要,比如说杜牧的诗歌,二十四桥明月在,读者要去追问诗中“在”的是什么?要始终保持着一种历史意识,“且最终还是要立足于当下,不是表面,而是进入历史的角度。我们不是要复制一些传统的美,而是要找到一个当下的、当代的角度。不仅是感官的愉悦,还要有一种进入灵魂的语言。扬州的历史感很重要,扬州的二十四桥、明月夜,这些诗意都还在。更重要的,还是要找到进入现代扬州的立足点,感受很多,却还没有找到角度。希望有一天,能够真正写出对于扬州的感受,不仅有扬州之古典,还要有当代扬州之韵味,希望那一首诗,能够走进别人的灵魂。”王家新说。

诗人徐敬亚感叹,扬州和诗歌特别接近,烟花三月下扬州,太美了,诗人把“烟”和“花”联系在一起,烟是朦胧的、升腾的、迷幻的,花是新鲜的、美好的、摇曳的,这就是妙不可言的城市,美好到不可思议的地方。这是诗歌和扬州的宿命,难以摆脱,也无需摆脱,扬州会和诗歌永久相连。扬州是被其他城市所羡慕的,诗歌如同灵魂一般,附在扬州城里,扬州与诗歌如同有着非常默契的约会。

“心灵折射的扬州、想象中的扬州、被创造出的扬州我都认同。但是它到底是从现实中来的还是从历史中来的呢?从我个人来说,第一我个人其实很少运用具体的地名。因此叫不叫扬州,其实在诗歌中对我来说不是最重要的。刚才有人讲到我们写不写扬州、我们的气韵进入到心灵中,那么这个扬州不一定要写出来,可能存在的更为长久。也许多少年之后,它会自动到来。由此它可以打破时间界限、历史的界限、也可以打破地域的界限。”多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