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上海动物园》创作谈:那就这样吧

来源:《收获》 | 赵挺  2019年07月18日08:46

当我写完《上海动物园》的时候,有几个朋友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写上海动物园?但至少看到题目就知道我写的是什么了。看完之后就更茫然了,《上海动物园》里既没有上海,也没有动物园。他们认为我这就是随便取个题目,我说怎么会呢?如果叫,铁岭动物园,那肯定感觉不一样。有些东西你开始一本正经地去解释,就会显得庸俗且失去意义。他们问我,上海是不是代表了城市?而动物园代表着被限制的城市人?我想了想说,是。于是他们说,那可以叫“纽约动物园”。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只能说,写都写了,发都发了。

写《上海动物园》花了我一周的时间,故事都很简单,但情绪可能伴随了我十年。从二十岁到三十岁。我始终觉得,像我们这样八零末的人,写作对我们来说是一件比较无聊的事情,因为如果凭经验写作,不知道可以写什么。我们没有经历过战争、饥荒、大的自然灾害或者惊天动地的事情。我印象中,人生中第一件值得“举国同庆”的大事情——电视里所有频道都变成了一个画面,那是1997年的夏天,英国结束了对香港的殖民统治。那时候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在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中得知,香港终于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了。

那时候我总在想,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母亲的怀抱?没有人管我,一个人开开心心地去外面走走。于是我开始第一次离家出走,在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的情况下,离开了家两公里,立即被我爸用自行车追上来,一把抓了回去。那个夏天,我就一直躲在家里玩小霸王游戏机,单调的游戏被我玩了无数遍,大人们觉得这样子安全。

20岁的时候,我一个人从宁波爬上了一辆绿皮火车,一路南下到了广西南宁。我看了看地图,这世界上还有更南方的地方。于是又坐汽车去了越南,我用深夜大巴穿越了越南。终于到了11月份只需穿一件短袖的地方。这种强烈的季节反差,让我顿舒一口气,我终于到了远方。我在西贡就这么晃荡着,现在看起来也只是换一个地方无所事事,但是11月的热浪却让20岁的我感觉非常充实。后来我又去了更多的地方,坐国际大巴,坐红眼航班,去各种名字叫不出来的地方,这种换一个地方无所事事的感觉令人着迷。后来我回来了,坐在写字楼里上班,天天用同一个角度看向玻璃幕墙外,除了云,其他不会有什么变化。

已经好几年没有什么变化了,求变是一种精神,以不变应万变也是一种精神,但是“精神”这两个词不太符合我。写完这篇小说之后我去了一趟上海,坐在高铁上,看着窗外的一切飞速倒退,思绪还没有回到10年前,上海虹桥站已经到了。我上了拥挤的地铁,在人头攒动的车厢内,第一次看到了“上海动物园”这个站名。那个时候我正塞着耳机,听着一首很老的歌曲,名字叫《那就这样吧》,主旋律部分的歌词是,那就这样吧,再爱都曲终人散啦,那就这样吧……这就像小说里每个故事结尾一样。

我突然想到,一定要把这篇小说的链接发到朋友圈,然后定位“上海动物园”,在平淡又讲究逻辑的日子里,这样的关联有种莫名的趣味,突然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不叫“纽约动物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