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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棹:鸟与河岸

来源:《收获》 | 林棹  2019年07月04日08:16

穿透那片几成障碍的风景,鸟脱颖而出:陌生的颊纹,回旋不息的陌生的短歌。持相机的手颤抖,指尖结霜,观鸟学徒降格为玻璃瓶被芬芳的多巴胺充满。鸟锁紧准心,拽她越过深林、长河、星座和时日,她颠头簸脑狼狈辨认,企图归类、赋名,留得住的只有形质而鸟飞远,消失在泥糊的两足兽遥不可及的霞光之外。另一些时刻,夕阳在小栗鹀胸腹涂一种火焰颜料,将它伪装成石榴石静悬于松树额顶,伪装成某种罕见的“超五星鸟”,那幻术唤起真实的惊叹真实的血涌然后恍然消散,任由观鸟学徒站在原地熄灭如炭芯。

除此之外,写作的不甚精确的喻体还有:箭离弦、鱼咬钩、开新酒、遇故知……以及一条河,是那条流经你我童年的河,以清明或叵测的形式闪现万遍。我的河是深圳河,是河也是界。一度河水臭不可闻,大人喟叹:“曾经水清见底,有柳荫垂垂,有人游水。”由此瞥见感伤,瞥见昨日与今日之界线:那界线银光闪闪,未必不能冲破。风景流过河。无名之鸟流过河。水草密集的河湾处淤积着淤青和伤口。具体到《流溪》,不可信叙述者“我”使小说成为汛期之河,吃进嘴里有泥沙,有腥味。很难说清“我”是天真少女、狂人、骗子抑或三证齐全。这个角色活像一台喋喋不休的组装机器人,绝不怡人,在情与法的审判台上皆是一败涂地,冷漠地同暴力、父权对撞,是错误的恶果及错误本身——她立于写作之河终将抵达的境地:博斯式的幻术河岸,盘旋着应邀而至的虚幻鸟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