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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鄂梅《衣物语》:她们的铠甲

来源:收获(微信公众号) | 姚鄂梅  2019年06月30日09:52

衣物语(姚鄂梅)| 梗概

成长。友谊。赎罪。

晏秋是合同制的幼师,而春曦在银行工作,两个精力过剩又一直被父母控制、被禁锢的女孩相遇,趣味相投,成为灰暗小城里绽放的两朵奇葩。发型设计师威廉加入她们,成为好友三人组。春曦还来不及向威廉表露爱慕,威廉已选择了晏秋。春曦离职去异乡,晏秋与威廉组建家庭,陷入一家三口的日常。一天,威廉在游泳时失踪,晏秋被迫从幼儿园辞职,无路可走的她,带着儿子去了春曦所在的城市,没想到春曦却冷漠地拒绝见面。晏秋艰难谋生。但一个自称威廉母亲的老妇人到访,揭开了真相……

表面上她们谈论的是衣服,实际上她们谈论的是她们的人生,她们的困境,她们的焦虑,每一句都在指向她们的所求,衣服对她们来说,是自卫的屏障,进攻的铠甲,也是藏身的伪装,妥协的白旗,一句话,衣服不是她们的生活必需品,而是她们的表演道具。

——姚鄂梅

这一次又是我喜欢的小城女孩的故事。

她们的时光里天然含有一份漫不经心,以及危险的冲动,性别决定了她们此生必然拥有一次变动的机会,那就是结婚,至少有两成会随一个人移居他乡。小城太小,像一只篮子装不下更多水果,移居对她们来说是寻常之事。

在这个机会降临之前,她们看上去平静如水,仿佛情窦未开,这是个需要群处的阶段,很少有人看见她们独自一人,她们总是三两成群,再孤僻的女孩也会有一个形影不离的伙伴。当一个满腹心事的女孩,碰上另一个安静的女孩,立刻引为知音,从此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们在一起高谈阔论,喋喋不休,而谈论得最多的,莫过于衣服这种日常事物。来听听她们的日常对话吧。

我不再坚持黑色了,我已被它拖进了懒惰的深渊,我想要爬出来;如果我在春节前还穿不下S号,我就去死;我以前真幼稚,居然会排斥白色,白色才是色彩之王;尽管鞋跟超过三厘米,子宫后倾的可能性就提高百分之二十,但我还是需要再买一双高跟鞋;正装适合所有人,所以才没人喜欢正装……

这些对话每天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任何人都能听出来,表面上她们谈论的是衣服,实际上她们谈论的是她们的人生,她们的困境,她们的焦虑,每一句都在指向她们的所求,衣服对她们来说,是自卫的屏障,进攻的铠甲,也是藏身的伪装,妥协的白旗,一句话,衣服不是她们的生活必需品,而是她们的表演道具。对她们来说,有那么一些时段,人生不是用来过的,是用来表演的,求偶表演,求职表演,个性展示表演,以及各种实时产生的表演需要。

在《衣物语》里,最先吸引春曦和晏秋的,不是威廉的内在,而是他的一身严严实实的黑衣,以及由此产生的异乡人气质,衣服像探测器一样引导着她们对世界的判断,偶有误判,也无伤大局,反倒有点童言无忌的冒犯与率真。小说的最后,春曦抛弃华服,抛弃纹胸,只以宽袍裹身,是返朴归真的决心,还是自我否定的暗示?我不知道,虽然我跟她们日夜相处了两年之久,早已成为知心好友,但我还是不敢对她们的未来妄加判断,女孩的成长永远没有固定轨迹,春曦看起来像是要去一个新的异乡,但以她的性格来说,焉知不会碰上一个新的威廉。

当然,她们都算不上智慧的女性,智慧女性可能对世界有准确更科学的认识和表达,不会像她们一样,只会透过衣服这一星小孔去打量世界,唯其如此,我才更加心疼她们,如果她们已经只剩下衣服这一个小小的通道,有一天,当她们病了,老了,不再需要更多的衣服了,她们该如何表达自己呢?如果连表达自己都有了障碍,世界又该如何回望她们呢?

姚鄂梅,女,1996年开始写作,主要长篇小说有《像天一样高》《白话雾落》《真相》《西门坡》《1958·陈情书》《贴地飞行》等,中篇小说集《摘豆记》《一辣解千愁》《红颜》,儿童文学作品《倾斜的天空》《我是天才》。曾获《人民文学》《中篇小说选刊》《上海文学》《北京文学》优秀作品奖。